又過了一會子,餘文儀終於隨傳旨太監而來。
終究是九十多歲的老人家,雖說依舊精神矍鑠,可是腿腳還是慢了些。
餘文儀見英廉在內右門前等候,忙上前施禮。
英廉見了忙親手扶住,含笑道,“……方才皇上與我說起餘大人,講的是餘大人於乾隆十五年,親審‘鬼魂附身’的奇案。皇上說,便是因為那次的奇案,令皇上對餘大人刮目相看。”
餘文儀只是淡淡笑笑,“哪裡有什麼奇案,又何來的鬼魂附身呢?紀昀是一支妙筆,愛談鬼論狐;他父親紀容舒便也一脈傳承,也願意相信這些鬼狐之說。可惜,下官卻不信!”
英廉搓著手,小心凝著餘文儀的眼睛,“那依著餘大人來看,當年那人犯常明,因何會口吐童子之聲?且那童子所說案發之日、埋屍之處,無不屬實啊!”
餘文儀一聲冷笑,“那就是常明那廝自己做賊心虛!當年是他殺了那童子,多年過來,雖未案發,但是卻在他心中積成心魔……他雖暫時逃脫法網,可是他從未有一日真正逃脫那罪孽去。”
“故此他是心魔成病,早就得了癔症去。正好兒那時管庫丟失了玉器,內務府會同刑部查問工役,他心下害怕,擔心當年的罪惡被揪出來。這便緊張之下,倒叫癔症發作了。”
“癔症發作之人,秉性大改,完全換成了另外一個人去一般,言行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他這才將自己當成了那童子,極盡全力在我等面前將當年的罪案掀開……罪案掀開了,他自己的心下就輕鬆了,可是他卻忘了,他其實揭發的是他自己啊。”
餘文儀說著也是嘆了口氣,“判他一死,也是救他,叫他早早從那心魔裡解脫了,重新託生作人去吧。”
英廉聽罷自更皺眉。這個餘文儀果然“不信邪”。
英廉試探道,“那依餘大人,便是這人犯自承罪狀,也算不得自首,依舊該死?”
餘文儀不由得盯了英廉一眼。
英廉忙道,“我雖兼管刑部,然則對於刑部事務,無論如何比不得餘大人你熟稔。倒要請教一二~”
餘文儀笑了笑,“馮大人自謙了。在下官看來,如常明之人,並非自願自承罪狀。他所謂的自承罪狀,都是在癔症的狀態之下,並非是他自主之舉。”
“話又說回來,倘若他當真有自首之心,為何不在心魔集聚成癔症之前,就早奔官府?唯有那般,才算自首。”
英廉皺眉,心下犯愁:待會兒就算惇妃肯聽他的,怕是這餘文儀也未必肯接受,這可怎麼好……
英廉、餘文儀,隨宮殿監大總管王成入內右門,至九洲清晏王成的值房。王成將順妃與惇妃兩人的情形,告知餘文儀。
餘文儀一聽,也是不由得有些驚訝。
尤其是惇妃的胎——自去年八月有喜,到今日八個月了,竟然每個月依舊還有月事~
餘文儀私下與英廉嘀咕,“真是荒唐!這是哪位太醫給請的脈?下官這就要參他一本!”
英廉連忙低聲提醒,“餘大人萬萬慎言——就是皇上去年十二月間,特恩賞給三品恩銜和俸祿的陳世官陳太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