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大事,皇帝如何肯對高雲從說?況且高雲從是個什麼樣的人,皇帝自從當年出事,已經是小心防備了去。
與“道府記載”相比,自然是那皇太子之位更是十倍、百倍的要緊啊!
皇太後清冷一笑,“他是結交外官,所謂結交,就是雙方面的事兒。不僅是大臣們從他這兒來探聽你的訊息,實則他也同樣跟大臣們去探聽訊息去——你私下立儲,將寶匣封入‘正大光明’匾額後頭去,這麼大的事兒,你不告訴我,可是你也還是要祭天、告祖,叫軍機大臣們知道的!”
“盡管軍機大臣不知道你具體封入的是哪個皇子的名字,可是他們卻是知曉你行了這個儀軌的!他們心下自然也是好奇得要死,這便將這事兒告訴給了高雲從,想要從高雲從那面探聽你的口風……所以高雲從他就知道了!”
皇太後憤怒地凝視著自己的親生兒子,“你我母子連心,我卻怎麼都沒想到,如今這樣的大事,我卻不是從我的親生兒子這兒知曉,而是從一個卑微的太監奴才嘴裡知道的!”
皇帝兩耳也是轟鳴,不由得挨個將軍機大臣捋了一遍,揣度究竟是哪個將這樣要緊的訊息透露給了高雲從去的。
是于敏中麼?
可是眼前比于敏中更要緊的,自然是他的母親。
此事非比一般。此時他的母親盛怒,眼睛都紅了。
皇帝深吸一口氣,“回皇額娘,並非兒子不孝,只因秘密建儲乃是皇考留下的規矩。兒子不敢不遵皇考遺制,故此這一事暫時不敢稟告皇額娘。”
皇太後笑了,笑得又冷又失望,“你不告訴我?你的意思是,難道要讓我等到將來你駕崩的一天,才能跟著大臣們一起將那個寶匣從‘正大光明’匾後頭取出來,我才能知曉,是不是?”
“皇帝,我是你額娘!我今年已經八十三歲了!你覺著我還能活到你駕崩的那一天,啊?”
皇帝只能俯伏於地,連聲請罪,“兒子不孝,還請皇額娘息怒……”
皇太後冷笑起來,笑聲漸大,“息怒?你覺著我還能息怒麼?你緊趕慢趕著,還是揹著我立了皇太子去!你明明答應我的,還要在名門閨秀中另尋滿洲格格……人你還沒給我尋來,你就搶在頭裡立皇太子了!”
皇太後說著站起身來,悲哀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向天呼喊,“列祖列宗,是媳婦不孝!媳婦親生的兒子,如今在位三十九年的皇帝,卻被漢姓女迷了心竅去……他這是要,毀了列祖列宗創下的基業,是要斷送我大清江山去啊!”
八十三歲的老太太,這般呼天搶地,不過三聲,已是心力交瘁,暈厥在地。
皇帝也是驚呼,忙沖上前抱住母親,“皇額娘……”
皇太後病倒了,在八十三歲的高齡。
禦醫們進內會診,個個都感棘手。
不管皇太後與皇帝沖突之事嚴重與否,皇太後終究都是年紀太大了。便是一點小病,放在這樣年紀的身上,都可能斷送了性命去。
婉兮率領後宮也都急忙來給皇太後請安,婉兮和語琴更要留下,親自為皇太後侍疾。
可是皇太後卻不肯見她們,即便她們兩個跪在榻邊伺候,皇太後也連眼睛都不肯睜。
婉兮和語琴兩人小心相勸,皇太後只怒吼道,“我何時能想到,我大清後宮裡,竟有一日要你們兩個漢姓人來為首!我滿人的格格難道都死絕了不成?”
皇太後這樣的話,叫婉兮和語琴兩人都感心灰。
兩人不得不告退出來,婉兮見語琴已是紅了眼圈兒,這便輕聲勸慰,“姐姐別難過,老太太這火是沖我來的。我已習慣了,倒已經學會不往心裡去了。”
語琴搖頭,“我不是也忝列貴妃之位麼……我更是沒有所出的,母家又是後入的旗,她對我的不待見只會比你更甚。”
語琴抹一把眼淚,“她怎麼對我,我倒不在乎。只求別影響到咱們的小十五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