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息的輕重其實已經不重要,便是傳話的人有些添油加醋,卻也不會是無中生有。
不管保保是否對那幾位姑娘有情,卻至少,不寂寞就好。
及至十月下旬,從皇帝的旨意之中,眾人才知道為何皇帝此次派拉旺赴烏裡雅蘇臺,一走就是這兩個月之久,原來是另有喀爾喀的王公——貝子職銜紮薩克臺吉齊旺多爾濟,向皇帝上奏本,控告拉旺的叔叔車布登紮布王爺。
因拉旺父親、祖父的功勞,此事若交交給旁人去查,皇帝自不放心。皇帝這才派拉旺親自回去查實。
此舉何嘗沒有保護拉旺家族功績之意,同時又是給了拉旺一個機會去,樹立起他秉公辦事、不徇私情的形象去。
十月底此事辦完,皇帝便將定邊左副將軍的印務交給與拉旺同去的大臣,並不將拉旺長久留在那遙遠的烏裡雅蘇臺去。
這個十月,朝廷又隕老臣。
首先是諴親王允秘。允秘是皇帝的叔叔,年紀卻比皇帝還小五歲。從小是由雍正爺撫養,與皇帝和弘晝一同念書習學,故此雖為叔侄,可是其實情分宛若手足。是皇帝的諸位叔叔之中,與皇帝情分最為深厚的。
除此之外,允秘也對雍、乾這一系帝位的傳承之中,居功至偉。傳說當年康熙爺駕崩之前,口諭說“傳坐落四阿哥”之時,當年的八爺黨一班人故意問:“皇阿瑪,您說傳位給誰?咱們都沒聽清。”九阿哥、十阿哥也趁機起鬨說皇上並沒有說傳坐落四阿哥。
在這關鍵時刻,一個洪亮的童音大聲說:“我聽清了,是傳坐落四阿哥!”那個勇於說實話的小皇子即是康熙最小的兒子,皇二十四子允秘,其時他只有六歲。
就因為此,雍正爺繼位之後,對允秘頻頻施恩。
雍正九年,允秘十五歲,雍正就命允秘往太廟行禮。
雍正十一年,允秘剛滿十七歲首次封爵便被封為諴親王。是康熙皇帝一切的兒子當中,年紀最小封親王的,並且是一次直接封親王的。
故此允秘在此時故去,總叫皇帝心上格外多了一段傷感去。他下旨命皇四子永珹、皇十二子永璂穿孝。並著加恩賞內庫銀五千兩,經理喪事。
永璂自從成婚之後,原本已是在諸事中銷聲匿跡了一般似的。可是一輪到皇子穿孝,這便立即又重新出現在皇帝的視野裡了。
就彷彿,皇帝已經打算將所有皇子穿孝的差事,全都交給永璂去了。
在這個月裡病重到溘逝的,還有當年在江南之事中,與尹繼善、陳宏謀聯手,揭發了安寧去的託庸。此時的託庸已經年過八旬,病重之時皇帝曾為了給他沖喜之意,而加封太子太保,卻可惜還是沒能挽留住這位耄耋之年的老臣,在這人世多住幾年。
一班老臣,至此已經凋零過半,剩下的幾位,叫皇帝格外珍惜。
數日後皇帝便下旨,親賜一向唯有皇帝禦用的黑狐端罩,給老臣大學士劉統勳、于敏中、舒赫德。
恨不能以天子之福氣,護住老臣,幫老臣擋住壽數寒涼的心思,明擺人前。
婉兮知道,這何嘗不是皇上又想到了他自己的壽數去……想到皇上已經六十三歲的年紀,婉兮的心下也是跟著有些沉甸甸的。
不止前朝,其實後宮的景況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本以為秋獮歸來,身子就應該大好的豫妃,竟然非但沒好,反而病倒了,病情日沉一日。
豫妃來京這些年,因沒有所出,最大的牽掛自然還是拉旺和蓮生。偏拉旺跟著去秋獮,便直接從熱河馳奔烏裡雅蘇臺去了,至今尚未回到京中。豫妃望眼欲穿,婉兮心下也是著急得不行。
可是又知道烏裡雅蘇臺那邊,拉旺正咋親自查實他叔父被人參告之事,何時辦完何時才能回來,著急不得。
婉兮這一刻也只覺有心無力,唯有在佛前替豫妃多向佛祖禱告,祝願拉旺一切順利,早日歸來。
婉兮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敢說出來——她擔心豫妃這一病,怕是好不了了。千萬別叫豫妃來不及看一眼拉旺歸來,這便長辭而去了。
不過幸好,天道輪回,有衰老的故去,也有嶄新的降生。
因這一年有閏月,故此到了十月時,啾啾終是臨盆,誕育下了一位小格格來!
雖說是一位小格格,而不是個小阿哥,可是皇帝和婉兮都不失望,因為——他們兩人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格格啊。
婉兮自是想立即奔過去,只是她如今已是六宮之主的身份,出行的儀仗和規矩都多,故此不能馬上就出宮去看那孩子;卻是小十五暫時放下了所有,當即就趕到九公主府去了。
天大黑了才回來,繪聲繪色向婉兮和容妃描述那小格格的模樣兒。說那孩子眉眼之間自是像極了啾啾去,可是那一雙眼卻是有些窅目的,倒是也頗有容妃的影子去。
容妃當即就歡喜地掉了淚來。
雖說沒有血緣,可是這些年來的親自撫養,終究叫九公主在神情之間也有了她的倒影去,進而在孩子身上得了回響來。這樣的緣分,本是容妃從前從不敢奢望的。
婉兮含笑握住了容妃的手,“該高興啊,別掉眼淚。”
容妃邊擦眼淚邊笑,“我啊,這是喜極而泣。我就是有一點點遺憾,啾啾怎麼長這麼快,一轉眼就嫁人了不說,還也當了額娘去。我都沒寵夠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