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啾啾婚禮的筵宴,改在永壽宮。永壽宮既是皇貴妃舊日寢宮,額上有那‘令儀淑德’的匾額;如今又是你居住之地……這也都是皇上破例而來,自是記著皇貴妃和容妃你兩人對九公主的生、養之功啊。”
容妃心下這才舒坦些,轉眸去瞧著婉兮,“終究是我愚鈍,怎麼都學不會皇貴妃您的淡然去。”
婉兮含笑,伸手按了按容妃的手,“你忘了,皇上今年是何時起鑾去熱河的?”
容妃抹去眼淚,“五月間!”
“這就是了。”婉兮掏出帕子,親自為容妃擦掉淚花兒,“往年皇上秋獮日期,多在七八月間。今年皇上已經是提前了兩三個月起鑾去……你還不明白皇上的心意麼?”
“皇上何嘗不想提前回來,能在八月間親禦啾啾的婚禮?可是土爾扈特等部的首領們從遠處馳來,路程卻不是說提前就提前的。皇上只能在熱河等待朝覲的外藩王公們,無法更改去啊。”
容妃自己就是回部出身,每年入覲的年班伯克們,一路從西域馳馬而來的辛苦,她最是清楚。這麼聽婉兮解釋,心下終是豁然開朗了。
此時的婉兮和容妃還都不知道,就為了這一次的遺憾,數年之後,當啾啾也身故之後,皇帝破天荒將啾啾所出的大格格帶入內廷撫養……
皇孫女們都要在端則門外撫養,而啾啾的大格格根本是外孫女,是外姓人,可是這位大格格卻跟那位號稱受寵的十公主一起撫養,一同跟隨容妃長大。
十公主有的,啾啾的女兒同樣也有;便連容妃故去之後留下的遺物,大格格與十公主也同樣地承繼了去……
皇帝對啾啾這一點小小的遺憾,全都在外孫女兒的身上,傾盡慈父之心,補償了回來。
這一年的九月十五,忽現月食。
九月是婉兮的生辰之月,且此時皇帝還身在途中,尚未在京。
對此月食,皇帝極為重視,命在京大臣行“救護月食”之禮。
九月十五這一天,在京大臣們身穿素服,齊集在太常寺衙門行禮;省、府、州縣等地方官員也要在本衙門行救護之禮。
太常寺衙門內外設香案,露臺上爐檠具,後擺放著百官拜席。典禮開始之後,鑾儀衛將金、鼓陳列在儀門兩邊。
“欽天監官報日初虧,禮官喊‘齊班’,百官全身素服,分五列而站,每班以禮部長官一人領班”。
這幾年的月食倒不罕見,可是今年皇上如此重視月食,命大臣們行“月食救護之禮”,卻是這幾年間僅有的一次。
這是因為今年的月食程度重,食虧超過三分;再者也是因為月對應著後宮裡的人去,叫皇帝心下更為忐忑。
一來是皇太後,皇太後已經年過八十,每一天都可能出了長短;
二來則可能是對應到了婉兮的身上……
婉兮才四十多歲,可是婉兮今年因忙碌啾啾的婚事,再加上為九爺的兩個兒子懸心,又替皇上分擔小金川之戰的壓力去,故此從五月以來,身子都有些不妥當,叫皇帝放心不下。
九月十五,月食剛過,皇帝於九月十六日就匆忙迴鑾。
回到京中,皇帝便親自過問救護月食之事。結果察知,兵部、都察院的堂官,均未到班。
皇帝甚為惱怒,下旨:“……其滿漢司官,屆期齊集。如有託故不到者,嚴查參處。”
為此,皇帝下旨將慧賢皇貴妃的侄子高樸,著交部嚴加議處;張廷玉之子張若溎,伊滿、羅源漢等,著交部議處。
今年這番因救護月食所鬧起的風波,且皇上處置的都是慧賢皇貴妃侄子、張廷玉兒子這樣身份的子弟,倒叫後宮眾人私下裡議論紛紛。
這日去給皇太後請安回來,順嬪忍不住與蘭貴人嘀咕,“咱們親眼瞧著的,皇太後一切大好。雖說年過八十了,可這牙口和身子倒比咱們還健朗的。想必這月食可不是應在皇太後身上。”
蘭貴人低低一笑,“我也如此覺著呢。”
順嬪輕哼道,“怎麼,難道說是儲秀宮的那位,大限將至了?我說這陣子怎麼不叫咱們去請安呢,只說受了風寒,我瞧著是熬不住了吧。”
蘭貴人挑眸凝住順嬪,“若她沒了,那您的好日子,可就來了~~”
順嬪抿嘴一笑,眸光輕轉,卻沒出聲。
拉開一段距離,跟在順嬪和蘭貴人身後的惇嬪,早已將兩人的話聽進了耳朵裡去。
她也沒說話,目光轉過觀嵐。
觀嵐的眼底,也跟著浮起喜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