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皇帝在諭旨裡,都帶著嘆息說,“……此時官兵進討小金川,正需大員統率。”
婉兮都不由得每日裡多在小佛堂裡多留一時,只為替朝廷,為皇上祈祝這個能統帥大軍平定小金川的大員,早些出現。
福隆安是剛過完端午,於五月初七日離京,馳往四川的;一日之後,即五月初八日,皇帝便又命福康安在軍機處學習行走。
這情形便與當年九爺被派往雲南,前腳剛走,皇上便給福隆安各種擢升、兼職的情形頗為相似。
便連婉兮都有些緊張到掌心冒汗了。
大金川當年是九爺平定的,此時能夠震懾金川的必定還是九爺的威名。可是九爺的兒子裡頭,能帶兵的長子福靈安,已經為國捐軀;其餘隆哥兒不善帶兵,福長安年歲不到。
——所餘,唯有一個麒麟保了。
大年大金川之戰在膠著之時,皇上等待著一個英雄的出現,能夠帶領朝廷大軍平定金川之時,婉兮可以出言鼓勵九爺自告奮勇……可那是婉兮與九爺的情分在那呢;
而此時是換成了麒麟保。雖說婉兮與麒麟保這孩子也有情分在,麒麟保也一半是跟著婉兮長大的。可是終究麒麟保是麒麟保,不是九爺啊。
況且這幾年間九爺府中失去的人太多,麒麟保更是九福晉的心頭肉,婉兮縱然再明白皇上的心,這會子卻也不能再如當年提點九爺一般,去提點麒麟保了。
這樣不如不知、知了卻什麼都不能做的焦慮和掙紮,叫婉兮病倒了。
倒也沒什麼大病,就是咳嗽。
歸雲舢也說是心焦所致。
此時小七已經出嫁,宮內也只有啾啾陪伴母親。啾啾一個勁兒追問婉兮為何心焦,婉兮也不好說,見啾啾問得急了,婉兮也只能推說,是因為啾啾即將出嫁,心下捨不得所致。
啾啾沒了主意,依著從小的習慣,只管去找小哥哥劄蘭泰去。
兩人即將成婚,況且劄蘭泰就是在禦前行走的,這便見一面倒也不難。
啾啾見了劄蘭泰,這便急得掉了眼淚去,“……我能不能晚些再嫁給你?我姐姐剛成婚兩年,我也要成婚了,我額涅心下自然難受——我不想叫我額涅難受,我也捨不得我額涅啊。”
劄蘭泰看著這樣哭成淚人兒的啾啾,既是心疼,又是好笑。
他伸手替啾啾擦淚,柔聲道,“便是出嫁了,難不成還不能回宮來看望皇貴妃阿孃了不成?再說皇貴妃阿孃一向是最為堅韌之人,她若當真是捨不得你,才不會當著你的面就告訴你了……她寧肯自己躲起來難受,也要當著你的面笑著,也好叫你放心。”
啾啾如醍醐灌頂,崇拜地望住劄蘭泰,“對呀!我額涅才不是隨便在我們面前掉眼淚的額娘……那她既然當著我面難受了,那便未必都是捨不得我。”
劄蘭泰這才贊許而笑,忍不住伸手颳了啾啾鼻尖一記,“這回終於聰明瞭!”
啾啾紅了臉頰,仰臉嬌憨道,“有我的劄蘭小哥哥這般聰明就夠了,哪兒還用的著我聰明去?我只擎著現成的,就夠啦!”
劄蘭泰被自己媳婦兒給捧得這麼高,心下也只能認命:那也只能去幫媳婦兒解決了這個難題去。
劄蘭泰與啾啾細細問了皇貴妃阿孃這些天來說過什麼、做過什麼去。
劄蘭泰一向心細如發,許多就連啾啾都未曾留意的細節之處,都被劄蘭泰仔細地捋出了因果去。
最後劄蘭泰也是垂首沉默半晌,然後緩緩問,“你說,如果我向皇上自請帶兵出征小金川,可好?”
啾啾嚇了一跳,“你怎麼說這個?”
劄蘭泰眼簾輕垂,“我是兆惠的兒子,父業子承。此時朝中缺大將,我便自然該披掛上陣,繼承父志,為國盡忠。”
“話雖如此,可是時機不對呀!”啾啾伸手拍了拍劄蘭泰的面頰,“我的小哥哥,你是傻了不成?皇阿瑪下旨,今年是咱們的成婚之期,這眼看著就到了呀!“
“便是為了這個,今年我皇阿瑪能派誰去,也決不能派你去的!你啊,快點兒死了這顆心去吧!”
說到要披掛上陣,哪個女子不想攔著自己的夫君呢?
再說,劄蘭小哥哥這些年,的確是不擅長親自統兵打仗,只擅長當軍師的呀!
劄蘭泰看著啾啾是真的急得眼眶都紅了,心下一軟,抬手輕撫啾啾那紅蘋果似的臉頰,“我知道了。你別擔心,我不去了就是,啊~~”
劄蘭泰安撫完了小媳婦兒,親自送了啾啾回去。可是他自己的一顆心卻如何能平靜下來呢?
如果想叫啾啾完全放下心來,他就得設法替皇貴妃阿孃解決了那件心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