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九爺一顆被挫敗和失意快要折磨零碎了的心,倒也在此時,為了婉兮的如願以償而歡喜了起來。
十七阿哥來,什麼都不用說,什麼也都不用做,是憑他自己天真爛漫的本性在這鼓鼓搗搗的,九爺已覺寬心了去。
傅恆父子倆也不打擾小十七,兩個人坐在椅子上陪著。
等小十七鼓搗差不多了,在木榻上四處尋找。傅恆這才柔聲問,“需要個包袱皮兒,是不是?”
小十七也大方地點頭。
傅恒大笑,從自己袖口裡抽出隨身的帕子來,不顧身子虛弱,顫顫巍巍走過去,親自幫小十七在木榻上給鋪平了。
“十七阿哥就用這塊吧。”
小十七樂得滿臉開花,這便也不見外,將從傅恆的抽匣裡摳出來的好玩意兒都給擺到帕子上。一雙小手去揪四個角,想給系起來。
可是手小,東西多,怎麼也夠不上,急得哇呀呀直叫。
傅恆笑,耐心地幫著小十七將那些東西重新歸置了,安排了合適的位置,叫包袱皮兒四角能勾上。這才又親手,有些顫巍巍地親手幫小十七將四個角捉對,給系結實了。
這一忙活,倒叫傅恆將小十七摳出來的這些玩意兒都看了個全。這些能叫傅恆出門還帶在身邊的,自都是平素心愛之物,連自己兒子孫子都沒捨得給的,這會子卻都叫小十七給摳出來了。
九爺卻沒有半點的捨不得,反倒由衷地笑,“十七阿哥眼光可真好~~這些足不足,若不足,奴才再給十七阿哥預備個包袱皮兒去,十七阿哥盡管挑喜歡的。”
小十七倒也不貪,拍著肚皮開懷地笑,“這些夠了!這些最好看,最好玩兒,旁的都沒這些好看好玩兒!”
傅恆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是啊,在一個三歲半的小孩兒眼裡,哪裡有什麼“貴重”的概念去?十七阿哥掏出來這些,不是因為這些貴重、值錢,只是因為這些好看好玩兒罷了。
便也就是因此,傅恆才越願意慣著十七阿哥,由著他去淘弄。
這才是這人世間,最澄澈美好的啊。
傅恆系完,還笑眯眯瞟著小十七問,“這些東西可沉,十七阿哥抱得動不?若抱不動,奴才叫犬子替十七阿哥抱著可好?”
小十七便急了,趕緊擺手,沖著傅恆擠眉弄眼的,“噓……舅舅噓……不能叫別人知道,要不額涅就得罰我把一整本唐詩都給背下來不可!”
傅恆終是忍不住大笑,拼著大笑過後半天喘不過氣來,“好好好,奴才便不叫人知道。十七阿哥把它們裝在懷裡吧,能最穩妥,再把腰帶子紮緊點兒,就不會順著下頭給掉出來了。”
小十七登時拍掌,“舅舅的主意好!”
小十七動手,將那一包東西塞進懷裡去,自己使勁將黃帶子給勒緊。
傅恆望著這樣的天真爛漫的小皇子,笑意是忍不住的,可是卻又不知怎地,眼眶有些發酸。
真是招人稀罕啊,叫他稀罕得都想給抱進懷裡來,大聲親一口,或者用鬍子紮紮這孩子的小臉蛋兒去……
這樣頑皮的一面,依稀能看見九兒當年的影子。
只可惜這孩子是皇子,是九兒與皇上的孩子,他礙著君臣之份,只能狠狠摁下那一份非分之心去。
“十七阿哥,奴才鬥膽提醒十七阿哥一句,這東西揣在懷裡啊,唯有一個麻煩去——就是十七阿哥的肚子變大啦!待會兒出去難免有人會問,十七阿哥可想好因應的法子了?”
小十七愣住,垂首拍拍袍子,“擋著吶,這袍子厚,他們看不見!”
傅恆含笑搖頭,指著那盡管隔著厚袍子也能支稜出來的輪廓。
小十七翻著眼睛想了半晌,“我就說,在舅舅這兒吃好吃的,吃多了!”
傅恆又是忍不住地大笑,“奴才覺著,也好~”
以一個三歲半小孩兒來說,這也就是最好的解釋了吧。
小孩兒的耐心有限,挑選完了自己喜歡的玩意兒,這便一心都只想著趕緊回去,好玩兒去~
傅恆撐著病體,親自送到舷梯旁。
“十七阿哥,奴才唯有一件不情之請……”
小十七也知道拿人家的手軟,這便一雙眼流光閃動著認真點頭,“舅舅請講。”
傅恆輕輕垂下眼簾去,“若這些玩意兒,哪天十七阿哥玩兒夠了,不想要了,奴才求十七阿哥別給順手就撇了……十七阿哥交給皇貴妃主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