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為六宮之主,蘭佩所遞的牌子自是被呈到婉兮面前來。
婉兮毫不猶豫便翻了九福晉的牌子,心下也是漣漪不斷。
到了日子,九福晉進宮給婉兮行禮。
一張口,九福晉便要落淚。勉力忍住了,竭力含笑道,“奴才這些日子身子也有些不好,臉上又是副苦相,這才不敢進宮給皇貴妃主子請安。”
婉兮親自起身,將九福晉按著坐下,“我何嘗不明白?所幸麒麟保長大懂事,你身邊也自有福音相伴……你依舊是兒女兩雙全。”
九福晉原本誕下兩兒兩女,長子福隆安,次子福康安;長女福音,次女就是剛剛夭折的那個小女兒……原本是子女湊足了兩雙的,如今卻還是四角失了一去。
九福晉含淚點頭,“皇貴妃主子說的是。雖說幼女去了,卻還有福鈴,那奴才依舊還是有兩兒兩女,奴才應當知足。”
說過了這些寒暄的話去,九福晉還是深吸口氣,揚眸望向婉兮,“不瞞皇貴妃主子,九爺他……近日心事惴惴。奴才當著主子便也不說那些繞彎子的話了,奴才覺著是九爺臨行之前,想當面向主子拜別。”
婉兮心下何嘗不是為了此事,也酸澀了良久去?
只是……
婉兮抬眸望住九福晉,卻終究還是含笑搖頭,“不,蘭佩,他不必見我,有你為他送行,已是足夠。”
婉兮說著叫玉蟬拿出一串香珠來,“聽說雲南那邊瘴氣深重,這香珠是香藥搓成,請九爺帶著,權且防瘴氣一用吧。”
九福晉下意識微微那麼一頓。
婉兮瞧見了,淡淡而笑,“這香珠所用的香藥,是啾啾親自選的。裡頭有不少是容妃的母家從西域帶來的,咱們內地沒有,且俱都是幹燥除濕的效用;搓珠子的,是小十五和小十七;而這香珠上的絡子,是蓮生她親手打的。”
“無論於國於家,九爺既是功臣,又是孩子們的舅舅。他們也都想盡一份心意,還請你和九爺不要嫌棄他們手藝的粗拙。”
九福晉心下一顫,不由得跪倒在地。
是她終究做不到全然大氣啊……
其實她何嘗不心疼九爺,她為了九爺已經遞牌子進宮來了!只是,只是她還是會控制不住地有那麼一點點的小心眼兒了。
九爺出征在即,那緬甸的戰場上那麼可怕,已經吞噬了她傅家一個兒子、一個侄兒去,她怎麼能不擔心九爺的安危呢?
所以她就更加要在意,九爺這一走,心裡最放不下的人,究竟是誰啊。
她與九爺這些年的夫妻,她只想要這一次,希望在九爺心上分量最重的人,是她啊……
可是皇貴妃如此的大度,竟是早已都完美地預備好了,倒顯得她自己那樣的小氣和不堪了。
同樣是女人,她這幾十年來與皇貴妃相比,終究還是有些地方,怎麼都比不上去。
婉兮親自起身,將九福晉給扶起來,“蘭佩你一定要轉告九爺,九爺此次為國出征,咱們所有人的心,都陪著他一路同行。”
二月,皇帝在圓明園“山高水長”,賜傅恆和出征將士宴,為傅恆送行。
帶著為國徵戰的堅決,卻也帶著不捨和遺憾,傅恆率軍而去。
九爺走時,婉兮神色平靜,可是到了三月裡,婉兮還是病倒了。
歸雲舢對婉兮說,只是開春了,皇貴妃偶然春寒罷了,不打緊。
唯有到了皇帝面前來,歸雲舢才不敢隱瞞,坦言皇貴妃是多年生育已損元氣,誕育小十七時已是用人參吊著;又執掌後宮,心力交瘁所致。
皇帝聽罷也是大痛,放下京中諸事,三月初七從圓明園起鑾,帶著婉兮巡幸湯山行宮、盤山行宮。
湯山行宮是距離京中最近的有湯泉的行宮,如當年那拉氏所去的熱河附近的湯泉行宮一樣,可以作為療養之所。
而盤山行宮則在天津附近,為避暑山莊之外的第二大行宮。山水宜人,可遠離京師宮中的焦慮之憂。
這樣的安排,自是可先泡湯泉療養,待得病癒再赴山水之間陶冶放鬆。正是身心皆療的法子。
最難得的是,皇帝這一次出巡,並未奉皇太後聖駕同行。
這是罕見的。自打皇帝登基以來,幾乎每一次出巡,都必定要奉著皇太後一起;便是近幾年的木蘭行圍,皇帝不帶著皇太後了,可也還是照樣先奉著皇太後出京,讓皇太後駐蹕在避暑山莊裡。
皇太後對此也有小小的失落。
“想當年,康熙爺是奉著孝莊文皇後赴湯泉行宮,是為孝莊文皇後療病;咱們這位皇帝啊,倒是極少去這些湯泉,這一回終於去了,卻是不帶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