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伸手輕輕點點婉兮的眉心,“還說沒擔憂?瞧瞧,腦子都不轉個兒了。這些供聖用的香餅,自是爺起鑾之前,內務府就奏請過的;哪裡是今日供聖,今日才傳過來?”
婉兮便也一個警醒,垂首也是撲哧兒笑出聲來,“瞧奴才,當真是有些神情恍惚了似的。爺別見怪。”
皇帝點頭,“明兒就到杭州了。這便是今次南巡的最後一地,若無要緊的事,便也停留不多日,咱們便可迴鑾。等你回到京裡,怕是小十六也正好兒平安大吉了。”
一想到明日已是此行的終點,婉兮的心便終是落回平地去,外兼喜了一喜。
皇帝輕輕搖搖婉兮的手,“這兩日可還吃得香,睡得安?”
婉兮含笑點頭,“這些日子來,皇上早膳、晚晌都賞菜給奴才。奴才便是不必格外吃旁的,只用爺賞的菜,都足夠養膘兒的了。”
皇上這幾日賞給的都是鍋燒雞、肥鴨、鹹淡肉、蘇燴等好吃的,婉兮便記掛著小十六,便想胃口差少吃幾口,都做不到呢。
皇帝含笑垂眸,“嗯,便是逼著你吃,爺也得動這個粗!總歸爺賞給你的,相信你也不敢不吃。”
婉兮只能無奈地笑,伸手捏了捏面頰上的肉,“爺瞧瞧,原本以為南巡這一路上可以清減些,結果這臉上卻反倒圓了。”
自從誕下小十六之後,皇上一直還嘀咕著還讓她再給添一個孩子去,這便在宮裡鎮日給她噙化人參,又在飲食上十分地注意,這便叫婉兮當真有些要發福的跡象。
原本還指望著這南巡一路上折騰著些兒,結果皇上按天早晚兩頓,這天天肥雞肥鴨地吃著,她是半點兒都沒瘦下來。便是近日格外想著小十六種痘之事,她也依舊還是沒見清減。
皇帝倒是開心,捏著婉兮的手,抬起來撫上他自己的面頰。
“還是圓和些好!你摸摸,爺如今這臉是什麼樣兒的;你回頭再看看咱們圓子,那臉蛋兒又是什麼樣的?也唯有叫你也圓潤些,那咱們才像一家人呢~~”
摸著皇上這軟軟的面頰,又想到小十五的肉包子臉去,婉兮也是都笑出聲兒來了。
“好吧,那奴才便也敞開肚量些。不過……若從前的衣裳都穿不下了,那爺可得負責給奴才重做新的!”
閏二月初七日,鑾駕終於抵達了杭州。
婉兮到了此地,雖早已開始暗暗預備迴鑾的行裝,但是因杭州此地名寺眾多,故此婉兮也願在這地靈人傑之地,為小十六祈福。
這一路走來都是順遂,除了途中聽說皇帝的幼弟弘曕病重,皇帝心軟,重封弘曕為郡王之外,倒沒有旁的什麼去了。
可是誰想到,偏就在抵達此行終點杭州之時,西北忽然傳來急報——烏什發生變亂。
變亂發生在二月十四日的夜晚。
西域距離京師遙遠,戰報從西域送到京師,再從京師送到杭州來,已是二十天後的閏二月初七日了。
皇帝是在婉兮寢殿臨時接到戰報,一躍而起,寒面而去的。婉兮便也安不下心來,忙囑咐玉蟬去外頭探聽著些兒。
可是訊息遲遲打聽不清楚眉目,而次日一早,皇帝便在杭州當地閱兵。婉兮見不著皇上,想著請容嬪來問問,卻也一時不敢貿然行事。
終究還不知道容嬪那邊兒是否已經知道了此事;
而此次南巡,皇上也特命了回部郡王霍集斯、以及容嬪的兄長圖爾都等隨行。隨駕人員中不少的回部王公,若聽說西北變亂之事……還說不定又會如何反應。
婉兮心下著急,玉蟬等人便更是千方百計去打聽訊息去。
這日午後,卻叫婉兮驚訝,玉蟬她們還當真問出了些眉目來。
原來在平定回部之後,朝廷對所有歸順朝廷、且起兵幫朝廷追緝大小和卓的回部王公、和卓們,都大加封賞。其中哈密郡王玉素甫的弟弟阿布都拉被朝廷任命為烏什城的阿奇木伯克。
朝廷同時也派駐了辦事大臣,與阿奇木伯克阿布都拉一起管理烏什。
結果沒想到,阿布都拉從哈密帶來的一班親信,因並無朝廷的俸祿,他們的錢財都要來自烏什百姓的賦稅。這班人本對烏什就並無感情,故此橫徵暴斂起來,毫不留情。
而朝廷派駐的辦事大臣素誠又是個糊塗蟲,縱容他兒子在烏什欺男霸女……
烏什城叫這兩個人給攪和得烏煙瘴氣,民怨載道。二月十四日晚,藉著烏什發動民夫向京師送沙棗樹的科派之機,妻子曾經受辱的小伯克賴和木圖拉召集民夫向烏什守城官軍發動了襲擊……
婉兮聽罷,也是眉頭緊鎖,說不出話來。
可是更叫她吃驚的是,這樣最高階別的密奏,按說只有禦前的人才可能知道。玉蟬她們既然打聽出了。那究竟是禦前哪個人說的?
禦前的人都應該只開一張口,便是毛團兒,若是遇到這樣要緊的朝廷大事,也不會在皇上不允的情形下,私自對她全盤托出的。
婉兮便問,“……你們跟誰打聽出來的?”
玉蟬有些尷尬,忙笑著說,“便是禦前的人,也個個兒都想孝敬主子呢。”
婉兮倏然抬眸,“……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