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之,今兒既然得了你的信兒,確定這不是福貴人自己的物件兒……那便說不定,這是福貴人別有深意,將這旁人的物件兒送來給我。”
永常在心下也是微微一晃,皺眉道,“若說針線活計,去年誰在這事兒上的風頭,都趕不上故去的慎嬪娘娘吧?那這銀針,能不能是慎嬪娘娘的?”
……若此,便連永常在自己個兒,都因了這盒銀針,越發對那拉氏生起狐疑來。
這幾層心意疊加在了一塊兒,這會子聽著那拉氏吃癟,永常在反倒是大笑解氣。
小十五是孩子,這話說完就完了。永常在用了一個白天的時間,將這話在心底反複掂對、重新排了排次序。
待得夜晚間,永常在再伺候皇太後棄舟登岸,在行宮安置下來,永常在方將這事兒委婉地講說給皇太後去。
“……宮裡的老人兒可都說,這回的月食啊跟十七年前孝賢皇後崩逝前的月食,簡直是太相似了。故此奴才覺著這月食只是應在中宮的命格上,可跟皇太後老主子半點關聯都沒有。”
“況且人家都說,皇太後跟皇上一樣,諭旨裡都是自稱‘朕’,這便哪兒還是什麼月啊,皇太後根本是跟皇上一樣兒的太陽!”
這話叫皇太後松一口氣,卻又緊接著提了一口氣,抬眸盯著永常在去。
永常在忙道,“……奴才進宮晚,這宮裡的舊事,奴才可不知道。況且那都是十七年前的事兒了,奴才今年才不過十九,那會子才剛會走呢。所以這些事兒啊,跟奴才可是八竿子都打不著。“
“奴才探聽這風聲,都只是因為皇太後這幾天有些不妥帖,奴才心裡放心不下……待得聽著這個,奴才的心下都寬了,這便也顧不得什麼輕重了,非得趕緊回來都在皇太後面前都給說出來,叫皇太後也跟著舒舒心,這才好呢!”
皇太後倒是笑了,無奈地搖搖頭,“我當然知道你年歲小,這些事兒跟你八竿子都打不著。我啊當然不會責怪你去,我就是擔心——宮裡這些風言風語怎麼都傳到你眼前兒來了?”
皇太後凝眸望著永常在,“與我說說,這些話,你都是聽誰說的呀?”
永常在有些驚慌失措,連忙左右瞧瞧,半晌才道,“……奴才也沒看見臉,就是隔著牆聽見人說。”
皇太後便不由得幽幽嘆口氣,抬眸看了看她身邊兒伺候了她幾十年的這幫老家夥去:安壽、安頤,壽山、福海……這些老家夥,個個兒都對當年的事兒瞭若指掌。
這些人自己當然是不敢在她面前說,可他們若有心故意在永常在面前說起這些舊事,就圖的讓永常在有口無心地到她眼前說起來,叫她寬寬心,這便也自是說得過去。
皇太後便也擺擺手,“罷了,管是誰提起來呢,總歸是跟你沒幹系去。我也該聽見的都聽見了,我啊,也乏了,這便睡了。”
永常在原本心下還有些忐忑,可是這一晚聽說皇太後睡得十分安穩,永常在終是放心而笑。
不管怎麼著,經由這件事兒,她又博得皇太後老太太的一番歡心去了。這對她,只有利,又無害。
經由這一番開解,皇太後真是松開了心去。
二月十八日,月食過後的兩天,皇太後便高高興興宣召命婦十九人至皇太後的行宮,皇太後賜宴,叫她們陪著一起熱鬧了起來。
皇太後宮裡的晚膳,還是皇太後自己的壽康宮膳房來伺候。當晚除了賜宴命婦十九人,共用膳桌十張之外,還額外預備了賞克食用的兩桌餐食去。
賜宴的膳桌上,每桌六碗,每桌豬肉三斤、羊肉二斤、菜牲口一隻、蒸食一品、爐食一盤、攢盤肉一盤、外膳房肉絲湯飯一盆……如此豐盛,極是顯出皇太後長出一口氣後的,心情愉悅去。
因得報皇太後這邊兒高興了,皇帝那邊兒便也跟著高興。
皇帝這日的膳單裡,還有尹繼善和高恆兩位江南重臣所進的酒燉羊肉、燉燕窩等菜。
皇帝高興,這便也賞給那拉氏攢盤鴨子一品、婉兮肉片鹽煎一品、語琴春捲一品、容嬪攢盤肉一品。
除了賞給後宮之外,皇帝還賞給了二十桌的飯菜給江南鹽商。
這一日當真是一掃月食的陰霾,皆大歡喜了去。
婉兮得了皇上賞的菜,又聽說了皇太後那邊兒的樂呵,這便也含笑放下心來——這話兒便必定是永常在給帶到了。
皇太後寬了心,便自是叫那拉氏又揪心了。
果然,那拉氏那邊廂盯著皇上賞給的肥鴨子,這便提不起胃口來。還沒等嘗,就覺著肥膩滿口。
可是,這是皇上賞給的克食,她再沒胃口,也得親口嘗了。還得叫人去給皇上謝恩,話兒裡還得將這菜如何好吃,形容一番。
那拉氏皺了皺眉,掂起筷子來勉強夾了一口入嘴,便叫德格她們趕緊給端走,賞給她們去了。
見主子如此,德格自己也沒了胃口,這便小心翼翼陪著那拉氏。
那拉氏半晌才勉強將那肥鴨子嚥下去,卻是滿面的陰雲,“皇太後那邊兒是什麼意思啊?不年不節的,她倒是請了十九個命婦來陪她用膳,這麼樂呵……她這是,想將月食都給撇清了,全都扔我一人頭上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