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皺眉,“又來了……福晉,便是上軍營效力,對於康兒來說,豈非不是一條好出路?他的性子你知道,他頗有些領兵的才能你也該知道,待得滿了年歲,若能上軍營效力,對他又有什麼不好?”
“不說旁人,便說靈兒,十三歲便跟著明瑞到西北軍營效力,他的資質尚且不如康兒,可是靈兒還不是給自己贏來了頭等侍衛之職,以及雲騎尉的世職去?”
“老爺這是越發看中那頭兒了,是麼?”蘭佩登時眼含淚水,“可是老爺別忘了,靈兒卻也是先被選為多羅額駙的!就因為有多羅額駙的職銜,他的晉升才會比旁人更快一步去!”
傅恆嘆息,知道這些年過來,福晉的心結便梗在這兒了。
傅恆走過來,輕輕拍拍蘭佩的手,“不,我沒有更重視靈兒,終究康兒才是咱們的嫡子。我是說,靈兒都能辦到的事,康兒同樣會辦到,必定會辦得更好。”
“咱們滿洲男兒,最煊赫的就是沙場建功,而非憑著祖蔭。便是如今這些勳貴世家,能留給子孫祖蔭,也都是因為他們的先祖曾經在沙場之上,浴血而戰,才能為家族掙來如今的世襲之職去。倘若咱們康兒也能沙場建功,那他便是不能承襲咱們這份公爵,又何愁不能給他自己的子孫重新打下一份兒爵祿來?”
便如傅恆自己啊,他四哥富文才是嫡長子大宗,故此承恩公的爵位是屬於富文那一支的,富文死後由富文之子明瑞承襲;傅恆自己都是小宗,如今獲得的一切又何嘗不是大金川一戰所奠定的?
“福晉,我相信我當年能做到的,康兒必定也能辦到!”
不管怎樣,老爺這樣誇贊自己的兒子,蘭佩心下還是歡喜的。
她垂首,吸了吸鼻子,“……老爺說的在理。如今差的,不過是我捨不得康兒。”
傅恆黯然垂眸,唇角動了動,卻終究沒有說話。
——其實,他心下何嘗不心疼兒子,何嘗會沒有遺憾去?
九兒誕下兩個公主,每一個年歲都與康兒正好相當,這原本是多好的圓夢之機?卻終究,造化弄人,緣淺一步。
兒子的遺憾,疊著他自己當年錯失九兒的遺憾。看見兒子如今的模樣,他便又回到二十多年前那個追悔到想要殺了自己的少年模樣兒……
可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當年尚且還能放手,選擇在宮外默默為她守護;但是兒子,終究如今年歲還小,還學不會他當年的後退一步。
兒子不肯後退,便是因為兒子還不明白——這樣的執著,對於那女孩兒家來說,未必是歡喜,反倒更可能叫她左右為難啊……
傅恆狠了狠心,“無論如何,你這幾日趁著進宮行禮的機會,便將他早些兒領回來吧!”
就算康兒和七公主還小,未必這會子能懂得這為難的滋味,可是九兒卻是必定能看得懂,九兒必定會替七公主為難的啊……
他自己當年都能為了不叫九兒為難而生生斬斷情絲,那他今日,就也不會準兒子再因同樣的事兒,叫九兒為難去。
這一生一世,他可以委屈兒子,委屈福晉,卻獨獨——捨不得叫九兒為難啊。
過年了,不管是皇家還是民間,小孩兒都得穿新衣、戴新帽。
在臘月二十三這日,拉旺終於等來了小七親手繡的鞋墊兒。這便紙兒包紙兒裹地藏著,就等著大年三十晚上墊在靴子裡呢。
上書房卻還沒放假,可是一眾阿哥們的心都已經長草了去。
丹巴多爾濟顧不上背書,只瞄著拉旺多爾濟——拉旺這幾天上課都有些魂不守舍,見天兒臉上掛著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笑意去。
都是少年,正是好奇加搗蛋的年紀,這天終於散了學去,丹巴多爾濟便跟到拉旺的住處去。
“快叫我瞧瞧,你私藏著什麼呢?”丹巴多爾濟手腳也是快,這便四處尋找開了。
拉旺顧此失彼,護住了自己藏在炕衾抽屜兒裡小七給繡的那一副鞋墊兒,卻叫丹巴多爾濟一把將綿錦那一雙給奪了去。
丹巴多爾濟舉起來便壞笑開,“哎喲,還有兩副鞋墊兒,還都是繡著花兒的!拉旺,快點兒老實招了,是不是又有哪位格格偷偷鐘意於你,不介意給你當側福晉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