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日在瀛臺與眾大臣商議南巡之事,查問運河水況。又是忙了整整一天,也叫那拉氏從早上等到了天黑。
當晚回到養心殿,那拉氏得了信兒,這便又殺氣騰騰地趕過來了。
可惜那拉氏到養心門外的時候兒,人家魏珠早早兒就在門口候著了。大老遠就下跪,誠心實意地叩頭,只說,“奴才傳皇上口諭,明兒要乾清門聽政,今晚便也沒工夫見了。皇上說,皇後有什麼事兒,明兒晚上再說。”
乾清門聽政,也是敬天之禮,那拉氏便是皇後,分量也是沒法兒跟這事兒相比的。那拉氏咬牙切齒,“明晚兒當真就見本宮了?皇上說話可否作數?”
魏珠尷尬地笑,“這個麼……主子娘娘饒了奴才,這話兒奴才哪兒敢說啊?”
那拉氏一跺腳,“行,那就明天!再一再二不再三,本宮就不信,皇上能昨天拖今天,今天拖明天,還能明天再拖到後天去!”
她好歹,是堂堂的正宮皇後啊!便是皇上,也該以禮相待,不可輕慢!
十二月初一日,皇帝乾清門聽政。
乾清門聽政罷,皇帝又不徐不疾地到壽康宮給皇太後問安。
又是抻到了晚上,這才回到養心殿。
若不是那拉氏顧著自己正宮皇後的身份,便是對皇上也不能太過卑躬屈膝了,不然她早提前到養心門外堵著去了!
終究,她放不下自己正宮皇後的面子,這便總得先得了皇上回養心殿的信兒,這才雍容地趕來。
結果……又被攔在門外了。
魏珠尷尬地道,“不瞞皇後主子,皇上說明兒要到雍和宮去行禮……”
那拉氏氣得半天都喘不上氣來。
她是正宮皇後,在這個天下,能比她地位更高的人沒幾個。上天算一個,那先帝自然也算一個了。皇上這是祭完天,給上天聽完了政,這接下來又要到先帝爺從前的潛邸雍和宮行禮去了!
那拉氏咬住牙,“真沒想到,本宮想見皇上,竟有這麼難。也罷,皇上敬天、敬禮先帝爺,本宮沒資格攔著,那本宮就再多等一天就是!”
“本宮不信,皇上明兒到雍和宮行完了禮,還能有旁的事兒再攔得住本宮去!”
不用又明日,皇帝這日出宮到雍和宮行禮之後,接下來再辦的一件事兒,已經叫那拉氏又鬧心開了。
——皇帝離了雍和宮,沒直接回紫禁城來,而是駕臨四阿哥永珹府邸,且在永珹府裡用膳!
一個已經出繼了的皇子,在眾人眼裡已是失去了承繼大寶的資格,可是皇上怎麼忽然就又親自駕臨那皇子的府邸,而且還留下用膳了?
那拉氏心下原本早就不將永珹當回事了,聽見這訊息也是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啊?”那拉氏問德格。
德格也是蹙眉,“……終究這會子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都不在世了,那四阿哥便也已是事實上的皇長子了。”
古來立嗣,不是立嫡,就是立長。
那拉氏便陡然一驚,“你是說,皇上還沒徹底斷了對老四的期望去?可是老四已經出繼了,大清律例規矩明白,出繼之子若想回來承繼家業的,唯有兩種可行:一是他本就是獨苗兒;二是本家兒原本能承繼家業的兒子全都死幹淨了……可是眼前這情況,全都不符合啊!”
德格咬咬嘴唇,“奴才也是說不準。只是……皇上的心,誰也說不定呢。終究直到這會子,那‘正大光明’匾額後頭,不是還空著呢麼。”
一日儲君未定,這便所有的皇子依然還都有盼望兒。
那拉氏深吸一口氣,“千算萬算,千防萬防,我算了永琪,防著永琰,卻放鬆這個老四去!”
那拉氏勾勾手指頭,“去探聽探聽,老四那府上,可有什麼響動去。”
德格輕聲道,“奴才聽說,四阿哥也是偏寵府裡一個漢姓的侍妾,姓王……”
那拉氏一聲冷笑,“果然跟皇上是父子兩個!虧他嫡福晉還是和碩額駙富僧額的女兒,放著這麼好的福晉不珍惜,還偏寵個漢姓的蹄子去!”
這和碩額駙富僧額,嫡福晉乃是老十三爺胤祥的女兒。因十三爺的女兒封和碩格格郡主),故此富僧額獲得相應品銜為和碩額駙。
永珹的這個嫡福晉伊爾根覺羅氏雖說不是那位和碩格格的親生,可畢竟父親的地位在那擺著呢,自是比一個漢姓的侍妾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去。
在那拉氏的眼裡,永珹竟放下這樣的嫡福晉不在乎,反倒偏寵一個漢姓侍妾去,那真算大逆不道!
“也是啊,倒也難怪。”那拉氏撚著腕子上的赤金攢珠的鐲子冷笑,“終究是個高麗佐領的包衣所出的兒子!這便骨子裡都配不上咱們滿蒙的格格,只能在個漢姓蹄子眼前兒找些兒尊嚴去罷了。”
德格垂首想想,“倒是聽說,四阿哥這位嫡福晉跟大阿哥家那位側福晉,因都出自伊爾根覺羅氏,倒彷彿是有些親的。”
“哦?”那拉氏便一眯眼,“若是如此,那倒也更值得聽聽永珹府裡的熱鬧去了!總歸不能叫永珹跟永璜府裡那一脈聯起手來!不管是綿德還是綿恩,就算再加上一個永珹,他們也都休想!”
這個晚上,魏珠可學聰明瞭。還不等那拉氏沖到養心殿去,魏珠自己就先到翊坤宮來求見那拉氏。
“回皇後主子,這會子皇上還沒回宮呢。只是打前站的回來,先給了奴才個話兒,奴才這便趕忙先給皇後主子回話來,也免得皇後主子幹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