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彷彿早就能想到毛團兒會是如何表情,故此都沒抬頭,更沒驚訝。
“……二妞既然給我寫信請安,便叫她吃完了粽子,也寫封信送進宮來,跟我說說她口味變了麼,我給她的粽子,她可還愛吃?”
婉兮說罷就直接叫,“玉螢,粽子備好了沒?快送進來。”
毛團兒已是緊張得都打起擺子來——令主子這是臨時起意,二妞她何曾能預料得到?那令主子等著二妞的回信,這信又能從哪兒來?!
雖說宮裡有的是翰林和筆帖式,這當中一定有臨摹筆跡的高手。只是令主子從小與二妞一起長大,甚至二妞寫字都是令主子親自手把手教出來的,若叫人去模仿二妞的筆跡,那便無疑是絕大的一種冒險!
倘若被令主子找見了筆跡的不同,那麼一切就已經等於昭然若揭。
毛團兒怎麼都沒想到,令主子機變若此,叫他都不知該怎麼應對了。
——最要緊的是這一刻沒有皇上在身邊兒替他兜著啊!憑他的腦袋瓜兒,又如何能跟令主子鬥去?
“主、主子……”毛團兒幹脆直挺挺跪在地上,“奴才沒出息,回宮這麼些日子了,卻還是聽不得有關玉葉的半點訊息。就更別說叫奴才去辦這件事……奴才求主子,便收回方才的心意去吧,更別再奴才面前提起她,就叫她自己過她自己的快活日子去便罷!”
婉兮緩緩挑起眸子來,面上卻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
半晌,婉兮忽地冷不丁一拍桌子,“毛團兒,二妞她終究出了什麼事?你竟還敢在我面前,紅口白牙地瞞著我?”
毛團兒驚得只能一個勁兒地叩頭,“主子喜怒,奴才豈敢啊!主子便是不信奴才,難道還不信永常在?尤其是,難道主子還能不信皇上去麼?”
婉兮悽然而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皇上自然是你最大的倚仗去。可是我今兒是單獨叫你來的,真可惜皇上沒辦法兒時時刻刻在你身邊兒護著你去——我便是不能追問皇上,我難道還整治不了你去?”
婉兮緩緩站起身來,即便已是放緩了速度,可是站起來的身子依舊還是輕輕搖晃的。
“我只想知道,二妞她究竟出了什麼事?!你們都瞞不住我的,便是能瞞一時,你們卻瞞不了我一輩子!信不信我終究尋個機會,親自去滿鬥家裡見她去!若到時候兒見不著她……毛團兒,到那時,我與你的情分便也都完了!”
毛團兒這一刻真希望自己已經隨著二妞而去了……叫他生生面對令主子這樣的痛心和質問,他恨不能將自己的心都剜出來,趕緊餵了狗吃了去了!
婉兮靠著桌子方能穩得住自己的身形,“說,二妞她,是不是出事了?你既回宮來,是不是,又有人為了針對我,又曾拿你們的事做文章去,這才讓二妞她……她怕連累我,所以她……”
“死亡”那個詞兒,婉兮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無論如何,都不忍心安在二妞的身上去啊!
那個丫頭,那個從小兒與她一起長大,那個伶牙俐齒、嘴上從不服輸的小辣椒兒,怎麼可能會——那般委屈自己,竟然會將自己的性命,都這麼交出去了!
毛團兒死死閉住嘴,不肯說話。只是心下本就一直都在的劇痛,再度被令主子的質問給重又勾了出來,叫他便是能閉住嘴,卻是怎麼都閉不上眼睛——這便還是血灌瞳仁去。
婉兮定定望著毛團兒的眼睛。
不需要他嘴上的回答了,他的神色已經給了她最清晰的答案!
婉兮反倒不顫抖了,她堅定地站穩,輕咬銀牙。
“說……是誰?!”
當晚,陳世官忽然也收到了貴妃娘娘的懿旨,前去給貴妃娘娘請安。
他冒蒙兒去的,結果半個時辰後離開,卻是一副失魂落魄。
他從貴妃娘娘的寢宮出來,沒敢直接去見皇上,先倉惶地去找了歸雲舢。
好歹歸家叔侄一直伺候貴妃娘娘,他或許能從歸雲舢那兒尋來一點兒解說。
歸雲舢聽完他的話,也嚇了一跳,“你說什麼?貴妃娘娘冤枉你?”
歸雲舢當場都要掉眼淚了,“正是!貴妃娘娘只說這些日子有些肝火旺,我請了脈,脈象倒的確是如此。貴妃娘娘非叫我給開一劑瀉火的方子,還叫我親手煎好了伺候……我本來小心翼翼,因第一回 請貴妃娘娘的脈,本不熟悉,這便用了最輕的藥去。”
“可是誰成想,貴妃娘娘吃過了藥,不多一會子這便上吐下瀉——貴妃娘娘指著我的鼻子怒叱,說我害她……”
歸雲舢聽得不由挑眉,隨即心下便也有了些體悟。歸雲舢小心翼翼問,“小陳啊,我只問你,你可曾做過開罪貴妃娘娘的事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