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自也聽說了。
不知怎地,心下倒沒有曾經一直盼望著的痛快去,反倒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來。
說到底,後宮爭寵是人之常情,只是若總想著害人,彷彿覺著將所有得寵的人都給整死了、鬥倒了,自己就能得寵了……實則這個說法兒,至少在此時皇上的後宮裡,便從來都沒成立過。
那些在後宮裡撲騰得最熱鬧的人,到頭來,下場反倒一個比一個慘。到最後,都落得個不明不白的死法去,徒令後世猜測罷了。
玉蕤走進來,輕聲道,“塔娜已經被送回內務府,內務府正在打發。她進宮這些年,母家的父母也都不在了……若是兄嫂不想來見一面兒,便要直接送到烏魯木齊去了。”
婉兮點點頭,親自爬上炕裡,從炕衾的抽匣兒裡掏出十兩銀子,用綢子裹了,遞給玉蕤。
“給她吧。”
玉蕤卻不肯接,“姐這又是作甚?這顆小珍珠可是在皇後身邊兒辦了不少的壞事兒去!想當年,姐也不是沒著過她的道兒!”
婉兮點頭,卻又搖搖頭,“她是受過皇後的指派,算計過我不少回。可是一來,她是聽命行事;二來麼,一直都有皇上護著,她倒沒真的傷到過我去。”
“十兩銀子不算多,可我還不至於銀子多到沒地兒花用去。我將這十兩銀子給她,也不想沽名釣譽,我不過是在她心裡的那盞天平上添一個砝碼去,叫她自己掂量著哪兒輕哪兒重。”
婉兮抬眸靜靜看一眼玉蕤,“這十兩銀子,指不定哪天就聽見響動了。”
玉蕤一想,便也點頭,接過銀子來小心放好,“我明兒就設法交給我阿瑪,叫我阿瑪親自給她去。”
婉兮靜靜垂眸,“皇後身邊這顆最大的‘東珠’,已經被摘下了。沒有了東珠的皇後,還是皇後麼?”
將要下鑰的時辰,毛團兒忽然來了。
清淡的面上竭力堆著一團微笑,哄著婉兮道:“主子,這是皇上親賜下的人參。皇上說這些日子不便過來,叫主子盡管安心,千萬別胡思亂想。只用這光景好好兒將養著身子便好,別理會旁的動靜去,且叫她們自己鬧去吧,主子千萬別摻和,更沒的跟著鬧心。”
婉兮忙叫玉蟬接過來,開啟了盒子來看。
俗話說關外的老山參啊,“七兩為參,八兩為寶”,眼前這一棵足足有八兩幾錢去。且是有頭有須、四肢俱全,倒已經隱約有個人形兒,那便更是寶中之寶了。
婉兮便含笑搖頭,“這棒槌都是體虛之人吊著氣用的,我又沒病沒災,更沒懷著孩子,皇上好端端給我這麼一個寶貝作甚?”
毛團兒抿著嘴笑,也不說。
婉兮太瞭解這個家夥,便伸腳踹了他一腳,“在我面前兒還裝相兒?快說!”
毛團兒這才笑嘻嘻地道,“回主子,是皇上今兒好模樣兒地開恩,說是要賜給皇後一根人參去。皇上回到寢宮這便叫奴才翻騰櫃子,找出幾棵斤兩合適的人參來。皇上卻說,既然要賜給皇後,那便自然也不能落下主子去。皇上叫奴才去選,選明白了給皇上回話就好。”
婉兮聽到這兒,其實就已經明白了,卻故意抿著嘴不說破,只是笑罷了。
毛團兒自然挑明:“奴才自是將當中最好的這棵留給主子,倒將排到第三四位的才貼了皇後的黃簽兒去。奴才端給皇上看,皇上沒抬頭,看也沒看,直接就準了。”
婉兮這才忍不住笑出來,卻是叫玉蟬,將自己櫃子裡的切了片兒的人參拿出一小包兒來,賞給毛團兒去。
毛團兒倒不敢接,“別介,唉,主子,奴才可不是為了這個!”
婉兮倒啐他一聲兒,“我都說了,這人參合該是給體虛的人吃的。你瞧你,自打回來,這臉色便沒好過。想來是在皇陵累著了……”婉兮故意沒說因為玉葉而傷心了,“你且拿回去噙化了去,也省得叫我見天兒看著你這面如菜色的。”
玉蟬也幫著開解,“你就放心拿回去吧。這些其實都是主子櫃子裡掃出來的零碎兒,頂多就是個根須的碎渣兒,主子自己必定不能用,只等著扔了的。”
玉蟬這麼說,自然不是實情,只是為了叫毛團兒安心便罷。
毛團兒也是承情,不再推辭,這便趴地下謝恩。
婉兮卻忽然問,“這些天只見你陪著皇上進進出出,怎麼倒不見高雲從了?”
有親問李玉,大家忘了這位老人家的年歲啦。李玉是康熙爺中期的哈哈珠子太監,從康熙中期到乾隆二十九年,這都大約過去+29=72年了。再加上他自己當初的年歲也得至少十歲去,所以老人家已經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