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婉兮的一顆心都在忻嬪那兒……忻嬪已是得了方子去,倒看這個忻嬪會如何處置。
四月初四日,皇帝於南郊寰丘祭天雩祭。可是直到四月十五日,京中還未降下像樣兒的雨來。
許是因京師地處北方,雨水比不得江南豐沛,每年春來都容易少雨,不利農桑。故此每年開春兒後的雨水之事,就是橫亙在皇帝心頭的大事。故此春日的祈雨,總成為皇帝的大事。
今年便又是如此,因三月以來雨水都少,故此那拉氏行親蠶禮的時候兒,桑葉還沒長出來;不得不又在三月底再行一回躬桑禮。
為了等一場好雨,四月十二日,皇帝再度下旨:“京師自三月以來間得微雨,未能普遍。麥田望澤甚殷,朕心深為軫念。宜申虔禱,期沛甘霖。著禮部即查照定例,敬謹舉行。”
皇帝這便是要在雩祭之後,再度行禮祈雨。
京師少雨,紫禁城裡感受還不那麼明顯,而圓明園裡卻逃不開了。
圓明園能成為禦園、夏宮,就是因為皇家喜歡圓明園裡樹木蔥翠、水氣豐沛。今年的少雨使得圓明園裡都不似往年那般生機勃勃,便叫那些從前被濃蔭籠罩的宮苑,今年只能幹枯地曬在了太陽地兒下。
皇帝忙著祈雨,那拉氏則在今年留宮複看的幾個門第高的女子中選了幾人,帶領著到暢春園去,請皇太後親自為她自己的宮裡選人。
那拉氏帶去的人裡,有出自滿洲佐領的富察氏、那拉氏,也有出自蒙古的烏陽嘎……最後又衡量一番,不能不看重四格的副都統官職,而將汪氏也還是帶去了。
那拉氏自是在皇太後面前替富察氏和那拉氏等幾個滿洲包衣世家的女孩兒極盡美言。皇太後也給那拉氏顏面,這便留下了一個富察氏去。
只是最後就連那拉氏自己也有些意外,皇太後在留下富察氏之後,竟然又留下了汪氏去。
那拉氏從暢春園出來,心裡還忍不住有些畫魂兒,一個勁兒問塔娜,“你忖著,皇太後為何將那汪氏給留下了?”
塔娜也蹙眉道,“按說這個汪氏是個漢姓人,皇太後便是宮裡想留下兩個女子,便也合該是留下富察氏和那拉氏去啊。最不濟,還有那出自蒙古的烏陽嘎呢……可是皇太後既然留了,那奴才忖著,皇太後看中的怕就是汪氏的門第。”
那拉氏挑挑眉,“也對。終究汪氏的阿瑪已是副都統,二品大員。這樣兒人家出來的姑娘,便還是漢姓人,可是家裡的做派兒早已是旗人了,性子上倒更像咱們滿洲格格些兒。”
塔娜便也笑了,“可不,主子忘了,今兒那汪氏一開口請安,皇太後便被她給逗樂了。終究是剛從沈陽來的姑娘,一張嘴還都是關東腔兒,說不定便叫皇太後喜歡了。”
那拉氏高高揚起眉毛,“……我懂了。汪氏是四格過了五十歲才得的老疙瘩,便是從小嬌生慣養出來的,在家說話都是說一不二,驕縱慣了的。這便顯得性子直率,想什麼便說什麼,也不遮掩。”
那拉氏說著忍不住哼了一聲兒,“你倒忘了咱們皇太後年輕的時候兒又是個什麼性兒了?這便是說不定從汪氏的身上看見她自己當年的影子了,便覺投緣。”
旁邊的德格聽了半晌,這會子也叉了一句話兒,“算起來,那個四格今年至少已經六十七歲了吧?那倒是與咱們皇太後年歲相仿了去。況且他除了是鑲藍旗滿洲副都統之外,他還兼著內務府的奉宸苑卿啊……內府的職官,自是都有差事,要伺候皇太後主子的。”
“奴才忖著,說不定皇太後早就認得這個四格。這便也是看在四格的面兒上,將他的閨女要到身邊兒來,也是抬舉了他閨女去。”
那拉氏便一拍腿,“對啊!四格是奉宸院卿,主管皇家禦園的管理、修繕等事。皇太後駐蹕的暢春園,秋獮所住的避暑山莊,都是他們職責之內,皇太後便自然本就該認得這個四格!”
況且四格年歲大了,已經不用拘著外臣不宜見內廷女眷的規矩,倒是方便當面與皇太後回話兒的。
那拉氏這便釋然了,“若是因為四格,那皇太後留下汪氏,倒是說得通了。”
她扶了扶額,緩緩吐一口氣,“只要不是皇太後覺著那汪氏說話兒倒與令貴妃有幾分相像,況且都是漢人,故此才覺著那汪氏順眼,就好~~”
皇太後選完了人,那拉氏這便也算不負皇命,這晚便趁機去見了皇帝,將此事與皇帝做個總結。
“……我原本希望皇額娘多留幾個人在身邊兒,叫她們年輕伶俐的也能更好地伺候皇額娘不是?故此我今兒是帶了好幾個人去的,希望皇額娘至少能留四個人去。倒沒成想,皇額娘就留了富察氏和汪氏兩個。”
“那幾個都是我優中選優出來的,被皇額娘給退回來,若是隨便指進哪個主位的宮裡去,倒委屈了她們。依我瞧著,怎麼也得將她們指進妃位的宮裡才好。”
皇帝翻了翻排單,指了指柏氏,“既是白常在祖中姐妹,那便也跟白常在放在一處吧。如今白常在跟隨愉妃居住,就將這個柏氏指進愉妃位下便罷。”
“至於這個烏陽嘎……嗯,名兒倒好聽,有了梧桐樹,不愁引不來鳳凰鳥。既是蒙古人,就指進穎妃宮裡吧。”
那拉氏便也點點頭,不失時機偏頭一笑,“我也這麼想呢。不想倒是跟皇上不謀而合。”
皇帝揚了揚眉,卻沒接茬兒,只垂首看著留在皇太後宮裡的這個富察氏的綠頭牌。
“富察氏,嗯,富察氏……”
那拉氏登時一顆心便揪緊了,“皇上千萬別誤會,雖說她也是出自富察氏,卻跟孝賢皇後不是一支。眼前這個富察氏不是出自沙濟富察氏!”
皇帝聳聳肩,“她雖然不是,可是朕眼前兒倒還當真有個出自沙濟富察氏,且為孝賢母家晚輩的女子進宮……朕也正要與皇後商量此事。”
那拉氏面色勃然一變,“這又是怎麼話兒說的?這一起子人,都是內務府旗下的使令女子,又如何與孝賢皇後家的女孩兒扯上瓜葛去?她們傅家,理應屬外八旗的女子挑選,無論如何也不在今年之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