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尚無十五阿哥,卻已經有了十四阿哥永璐。皇上這詩句叫人心下不安,不過小鹿兒卻在二十五年卻沒能熬過種痘去,故此這五福堂的深意便也被摁了下來,便沒人格外在意去了。
可是如今——十五阿哥在五福堂卻成功地送聖,又被皇帝正式賜居在了五福堂!那皇帝當年的那話兒,便又迫近眼前了!
忻嬪雖說自己沒有皇子,可是也當真是心頭激跳啊!
祿常在垂著頭,彷彿只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緒裡,倒沒搭話。
忻嬪深吸一口氣,抽回心思,垂眸凝注祿常在,“……可是就算慶妃挪到那島上去,需要翻箱倒櫃,那你怎麼就得著了令貴妃的方子去?是慶妃搬家,卻不是令貴妃搬家啊,難不成你是說,令貴妃那方子,竟然存在慶妃的手裡頭?”
祿常在心下也是一個哆嗦。
怨不得令貴妃、姐姐她們如此謹慎,陪她一句句將話都演練明白了,好幾個人一起挑錯兒,等到再挑不出紕漏來,才肯叫她來。
祿常在抬起頭來,笑了笑,“忻嬪娘娘怎麼忘了,那島上原本是令貴妃的寢宮啊。令貴妃便是早已經挪到天地一家春去了,可是她卻也還有不少物件兒存在那島上。”
“當年啊,就是因為十四阿哥沒能熬過種痘來,才叫令貴妃傷心棄島而去,故此那島上的諸多物件兒,尤其是與十四阿哥有關的,她都沒來得及整理,更沒帶走,就依舊都還在那島上存著呢。”
“這回我姐姐搬進去,令貴妃那些存著的箱子櫃子便都得騰挪開,這便需要清點,這便全都翻開了抖摟……我就覺著那裡頭必定有好東西,我便存了心在旁邊兒守著、盯著,終究叫我給找見了這個方子去!”
忻嬪緊緊盯著語瑟的神色,她面上雖然努力冷靜著,卻也終是忍不住唇角微挑,眼裡也溢位一線精光來。
“沒想到皇上竟然將十五阿哥賜居在五福堂,也沒想到皇上叫慶妃也挪進去……不過諒令貴妃和慶妃也都想不到,她們這一番騰挪,最從中受惠的,反倒是祿妹妹你!”
祿常在鬆下一口氣來,卻是立即撩袍在忻嬪面前跪倒。
“方子我已是得了,可是隻憑方子又哪裡能如我所願?終究還得皇上召幸我才行!”祿常在高高抬頭,眼底已是漾起淚花兒,“我就還得拜在忻嬪娘娘面前,還求忻嬪娘娘幫我成全——拜求忻嬪娘娘教導,幫我想個法子,能得了皇上的召幸去才好!”
祿常在說著,兩手輕顫著,小心翼翼從自己衣襟裡,取出一個帕子包著的小包兒來。仔細展開那帕子,露出裡頭古舊的紙張。
“忻嬪娘娘若肯幫我,我雖位分低微、母家也卑微,無以為報……我願將這張方子與忻嬪娘娘共享!”
忻嬪的雙手也終是顫抖了起來。
這張方子,她早已經聽說過太多年。可是這方子是純惠皇貴妃和那令貴妃壓箱底兒的秘密,從不示人,她心下實則對那方子的好奇心反倒被越勾越盛。
如今這方子已經就擺在了眼前兒,她只需伸手,便唾手可得!
皇上剛登基時,純惠皇貴妃便是依靠著這張方子得了那麼多子嗣去;後來令貴妃得了這張方子,也開創了後宮裡一年一個兒的奇跡去……她便是再存疑,再不願相信,可是她卻也沒辦法否認前頭那兩個寵妃,活生生的事實去!
故此,她若說從心底半點兒都不渴望這張方子,那自是託大了。
要說當年她還年輕,剛進宮的時候兒,憑著一腔銳氣,可以自己得來孩子;可是如今,早已失寵多年,即便絞盡腦汁,也只敢說能算計來皇上金風玉露一晚相逢……若只有一晚,或者幾晚,那她便得在這稀罕的機會裡,生生坐下胎來才行——那便不能只依靠偶然,她手裡必須掐著能穩操的勝券才行!
那眼前這張方子,豈不是一根救命稻草?
更何況如今那十五阿哥已經平安送聖了去,皇上也已經將那麼要緊的五福堂都賜給了那十五阿哥去居住,隱約之間已有傳承之意——那身為十五阿哥的生母,令貴妃的地位在皇上的心裡豈不是要更加穩固了去?
此時此刻擺在她自己眼前的,已經沒有幾步路了。她若不能再豁出去一搏,那……又要靠什麼才能扳倒令貴妃去,又要如何從令貴妃那兒將皇上的恩寵給搶過來?
忻嬪深吸一口氣,一個念頭已經如熟透了的果子,終於自行從枝頭墜落,穩穩當當落在了地上。
她知道她該這麼做,她更知道她只能這麼做!
她便彎腰向前,一把攥住了祿常在的手——連同語瑟手中的那張方子,也一併都攥進了手裡。
宛若溺水、行將沒頂的人,終於捉住了一根從天而降的救命稻草。
她已經沒得選,只能緊緊攥住。
這一年春天的時氣還是稍微有些晚了,故此皇後那拉氏親蠶禮之時,桑葉還沒長出來,這便不得不又在三月二十八日,又行一回“躬桑禮”。
躬桑禮時,那拉氏在北海的先蠶壇還是要先齋戒三天。北海的靜謐、祭壇的肅穆,叫她的心也跟著靜下來,倒是有機會將前前後後的事兒,重新再細想一回。
身在圓明園的時候兒,她的心平靜不下來。一來那十五阿哥竟然平安送了聖去,二來皇上將竟然將那地位特殊的五福堂賜給了那十五阿哥居住去——雖然這個十五阿哥才兩歲半,按理還威脅不到永璂的嫡子之位去,可是她已經越來越覺得鬧心了!
在先蠶壇肅靜了幾天,她越發覺著自己臉上的那桃花癬,似乎的確是有些蹊蹺。
盡管不願承認,這會子卻又不能不覺著,那天令貴妃的話的確有那麼幾分道理。
行畢躬桑禮,她便沒直接回圓明園,先回宮住下,想靜兩天。
她召了塔娜和德格進來,細問她在得了桃花癬前後的日子,她自己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事兒。
塔娜和德格有些猶豫,不知當講不當講,那拉氏一看兩個女子的神情,就知道這當中有事兒,這便惱了,拍著桌子叫二人必須直言。
塔娜和德格這才將那拉氏那日在皇陵地宮裡的情形,講述給了那拉氏聽。
那拉氏便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