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孫“綿字輩”的自都在一處,都以皇家的長房長孫、定親王綿德為首。阿日善回眸,便看見跟在身後最近的就是綿恩,與綿恩的福晉富察氏。
雖同為皇孫,然嫡庶有別,此時綿德已經是定親王,綿恩卻尚未封爵;而阿日善自己是固倫和敬公主的女兒,皇上的親外孫女兒,可是綿恩福晉富察氏的父親福敬,不過只是個副都統。
綿恩便與綿德相差太遠。
綿恩便也謹慎小心,自行圍以來都是小心翼翼策馬跟在綿德背後,絕不超過一分去。便連狩獵,若綿德尚無所獲,綿恩也絕不開弓射中。
綿恩的福晉富察氏也是與阿日善離得遠遠兒的,便連衣著都刻意黯淡樸素去許多,絕不與阿日善爭短長。
雖說阿日善小心防備著這個小叔,可是綿恩兩口子這樣刻意的小心翼翼,倒也叫阿日善甚為滿意,這便暫且放鬆了對綿恩兩口子的防備去。
既然皇孫裡暫且沒有敢與綿德爭風頭的,阿日善的目光便也瞄到了一眾皇子身上去。
雖說皇子們都是綿德的叔叔,可是年歲卻都是一般大小。如今皇上的儲位懸而未定,那麼皇子和皇孫便各自都還有希望去。
——不說遠的,人家明太祖朱元璋不就是沒立兒子,而是直接立了皇太孫,將皇位傳給了兒子去麼?
還有當年康熙爺早早兒便看中了孫兒弘歷,這才有瞭如今的皇帝去。那這故事,自然也有可能重演啊。
綿德是長房長孫,又是皇子皇孫裡唯一的親王,那便是連皇子們都比不上呢。
阿日善終究是皇帝的親外孫女,又是唯一的固倫公主的女兒,她的心自是高高頂在天上。這世上能配得起她身份的,唯有正宮皇後了。故此在她眼裡,不管是誰,若能擋了綿德的路,便已然不是她的親人了。
況且那幾位小皇叔,都是庶出。雖然既是她的舅舅,又是她的叔叔,可是這情分本就不深。
阿日善便將目光盯在了永琪那兒去。
而永琪的表現,果然叫阿日善“不失望”,永琪在一眾皇子皇孫裡一馬當先,且不顧一切勇往直前的勁頭兒,當真叫阿日善嚇了一跳去。
這份爭勝之心,自是阿日善所最不願意看見的!
這日罷圍,皇子皇孫們都呈進獵物,為皇帝賀壽。果然不出所料,永琪獵得的數目最多,生生將綿德壓在下頭。
阿日善有些暗暗惱火,回到自己帳中,便囑咐陪嫁的家下女子去請自己母家的侍衛來。
她阿瑪是三額駙,也是曾經的達爾罕親王。雖說後來被革去王爵,皇帝將達爾罕親王爵給了他兄弟一支去承襲,給了世襲罔替之恩;但是好歹她阿瑪也還是達爾罕親王之子。
而此時皇帝行圍木蘭,這一路上都是蒙古各部的地界兒。達爾罕王為科爾沁左翼中旗的紮薩克,在整個兒木蘭圍場所行經的蒙古地界兒裡,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威望去。
阿日善盯著自己母家一眾世僕的眼睛,“……五阿哥的生母愉妃,雖說也是同出咱們科爾沁蒙古。可是愉妃的阿瑪是個什麼身份,不過是個披甲人!便在愉妃生子之後,也才得了個六品員外郎的官職去。”
“就這麼個卑微的女人所出的兒子,如何敢與我的夫君相爭!我的夫君是皇家的長房長孫,更是我科爾沁達爾罕親王的女婿——在這片壩上草原之上,我的夫君便怎麼都不能輸給五阿哥去!”
一眾侍衛都跪倒在地,手撫心口。
“草原是格格的孃家,格格身份尊貴,如何是一個披甲人的外孫可比!我等只知有達爾罕王爺,不知有五阿哥!”
“我等在此,但憑格格吩咐——”
阿日善滿意地笑了,指甲颳著袖口上的繡花,緩緩道,“也不用做旁的。總歸五阿哥也算我的舅舅、定王爺的叔叔,況且若是做得過分,倒叫皇上瑪父生疑。”
“總歸行圍又不是一日,皇上瑪父在巴顏溝左右要連續行圍多日,咱們便不再輸給五阿哥就是了!”
阿日善垂首想了想,“不如這樣,你們左右也是護駕行圍,這便先在獸群周圍埋伏好了。只要見五阿哥出現,你們便設法將獸群驅趕開去,不叫他有所斬獲!”
“這樣兒便是最穩妥、也最容易的法子了。相信無論是五阿哥,還是皇上瑪父,都不會起疑……便叫皇上瑪父、滿朝文武、宗室外藩們都只當是五阿哥自己沒本事,就夠了。”
一眾侍衛齊聲應諾,“嗻!格格放心!”
連續多日,永琪再也沒能力拔頭籌。
非但不能力拔頭籌,越往後,他斬獲的獵物越少。到最後一天,他呈進的獵物,竟然都沒有才十一歲的永瑆多去了。
永琪不明道理,便如被困入牢籠的困獸一般,滿心的憂愁如火,表面卻又竭力掩飾,不敢有半點表露出來。
這般急火攻心,他腿裡的那股子隱痛便越發鑽心難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