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饒是如此,她那養長了的指甲摳進肉裡,也依舊是疼的。
況且這疼,是自己的指甲摳著自己的肉,還跟指甲套摳肉不同,有一點兒宛若自戕一般的絕望。
“她最有手腕兒,最擅爭寵,我早就領教了多年,倒不奇怪。這會子的這個先兒被她搶了就搶了,我自然還能想出更好的法子來。我只是遺憾,我姐夫那麼好的名兒,正好用在海寧堤防這件事兒上,這本是一個多好的機會,卻被她給活活攪和沒了!”
忻嬪說著,一咬牙,忽地疾步便朝山下走去。
樂容一驚,忙追上去,一壁疾步跟上忻嬪,一邊忙著問,“主子!主子這要做什麼去?主子好歹叫奴才也明白明白。”
,“主子有何吩咐,便叫奴才們去辦,主子何苦要親自走這麼急?”
忻嬪輕咬牙關,“你們這是做什麼!她是皇上的內廷主位,我也是皇上的內廷主位;就許她給皇上請安,難道不準我也給皇上請安了麼?”
“我偏不信這個邪,我就到水邊兒去等著皇上,當面兒給皇上請安!”
“主子!”
樂容和樂儀都急了,一左一右趕緊緊跑兩步扶住了忻嬪的手臂,“……主子便是想給皇上請安,又何苦非這會子?這會子她在呢,主子便是趕過去請安,又如何能如願以償?”
忻嬪輕咬牙關,“我從前也是這麼想的,這便傻傻冷了這麼多年。我如今好容易有了複寵的跡象,好容易陪著皇上來了江南,我便不能再如從前那般等著了。便是她也在,我也不能再回避下去。”
“我就是要與她爭,就是要當著她的面兒去爭!終究我比她年輕十歲,我就不信我沒有終究贏了她的那天去!”
忻嬪心意已定,樂容和樂儀兩個都攔不住,忻嬪兩臂分別甩開她們兩個,踩著旗鞋已是大步流星下了假山,奔到了水邊兒。
皇帝攥著婉兮的手,剛繞過那曲橋的九曲之處,走到水岸來。
忻嬪便已等在水邊兒,盈盈朝皇帝行禮。
“妾身請皇上的安,請貴妃娘娘的安。”
婉兮都忍不住微微眯起眼來,靜靜凝視著忻嬪。
——忻嬪已是急了
婉兮便反倒莞爾一笑,“忻嬪妹妹怎麼來了?可是在假山之上瞧見了我,這便下來給我請安?”
婉兮說著親自上前,扶住忻嬪的手肘,“忻妹妹太客氣了,我怎麼當得起。”
忻嬪尷尬一怔,兩隻手臂下意識想要避開婉兮的手。
她是需要有人來扶,卻等的不是婉兮。可是婉兮這麼搶先兒上前托住了她手肘,那皇上就算有心上來扶她,卻也沒有機會了不是?
忻嬪便尷尬地推拒,“是貴妃娘娘太客氣了。妾身怎敢有勞貴妃娘娘扶起?”
“瞧你說的,咱們姐妹有事誰跟誰呢?忻妹妹難道忘了,當年妹妹剛進宮的時候兒,曾經與我有多麼親厚?”婉兮卻柔中帶剛,依舊堅定伸手攥緊了忻嬪的手肘,順勢一提,倒叫忻嬪不便再使勁兒往下墜。
“那時候兒咱們姐妹共住在我的永壽宮裡,妹妹可是在瑞貴人進封之前,頭一個能隨著我住在永壽宮裡的姐妹呢……咱們那時候兒飯都恨不能吃同一個碗裡的,筷子都差不離兒要同一雙用了,又何論我只是扶一扶妹妹?”
婉兮說著回眸故意瞪皇帝一眼,“都是皇上忽然來了,倒叫忻妹妹措手不及,見了我反倒拘束起來,是不是?”
“皇上……忻妹妹可不想見到皇上呢~”
忻嬪知道她自己忍過了,可是這會子實在再也忍不住,心下的火騰地就起來了。
她揚頭盯住婉兮,冷笑一聲兒,“妾身聽不懂貴妃娘娘說什麼呢!妾身怎會不想見到皇上?妾身分明就是特地來給皇上請安的!”
忻嬪說著冷不丁一側步,從婉兮手中掙脫,走到皇帝面前去重又行禮。
“妾身請皇上的安。妾身聽聞皇上今日親去巡視海塘堤壩,妾身是女子,雖說無力幫皇上穩定堤壩,可是妾身卻還是願為皇上分憂。”
“妾身祝願海塘安寧,江南海清河晏,皇上江山永固。”
心裡的話終於說出來了,忻嬪也悄然鬆了一口氣,唇角浮起笑意。
皇帝微微含笑,淡淡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