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嬪垂首想了想,便也笑,“這個傳說我倒是也隱約聽過。終究這是狀元,又不是旁的名次,皇上怎麼能說改就改了呢……不過愉姐姐也不必為五阿哥懸心,終究五阿哥的‘小岳父’觀保,既是這一科的副考官,又是讀卷官之一。至少在這一科裡,風頭也不亞於尹繼善不是?”
愉妃默默抬眸望了望忻嬪,“只可惜,英媛只是皇子使女,終究不是福晉。提起永琪的岳父,便只是鄂弼,而不是觀保。”
翠鬟聽到這兒,心已是高高地提了起來。
以她的年紀、在宮裡的光景,便怎麼都沒想到,愉妃竟然話裡話外對八阿哥和八阿哥的福晉帶瞭如許的恨意去。
原本在翠鬟眼裡看來,便是因為皇上已經年過五十,而皇子們漸漸成年,故此皇子們對於儲君大位的爭奪越發激烈——可是因為八阿哥的腳病,這爭鬥彷彿也不應該與八阿哥牽扯上才是啊。
愉妃便是要幫五阿哥爭,那也該跟皇後嫡出的十二阿哥爭,其次或許還有同樣年長的四阿哥,便是怎麼都爭不到八阿哥這兒來啊!
翠鬟躲在樹後,聽見自己的一顆心都快從嘴裡跳出來,她便趕忙揪住衣領,竭力叫自己呼吸平穩下來,唯恐喘氣兒聲大了,再被外頭的兩個人給聽見。
那兩個人也一時無話,彷彿也都是暫且沒有改善局面的法子。
半晌才聽見忻嬪忽地幽幽道,“……既然此時能為八阿哥加持的,就是他這個福晉,以及尹繼善這個岳丈。那咱們倒是不妨從這章佳氏和尹繼善的身上尋些法子。”
愉妃和忻嬪終於走遠了,翠鬟在花叢裡穩妥地等到兩人沒了影蹤,這才慌亂地跑回“天地一家春”,進玉蕤的配殿去,向玉蕤複命。
玉蕤本是故意叫翠鬟去的“萬方安和”,這便看見翠鬟如此慌張跑回來,玉蕤還以為是她因見了那章佳氏的緣故呢。
玉蕤便笑,“瞧你啊,何苦慌張成這樣兒。八阿哥的福晉我自見過,我知道那是個何等端莊的人兒,故此便沒叫你四月裡便去見。留在五月,叫你心下好歹有個準備,再去見了。”
“終究,那樣兒的人你也已經見了,你心裡便該有個主張:往後的路該怎麼選,也叫你自己心下有數兒才是。”
翠鬟忙道,“奴才明白主子的心意……可是,奴才如此驚慌失措倒不是因為八阿哥的福晉,而是,而是……”
翠鬟將之前在樹後聽見的那番對話與玉蕤回述一遍。玉蕤聽了也是一驚,這便暫且按下了翠鬟,自己起身到婉兮的寢殿,將這話轉述給婉兮。
婉兮聽罷也是微微皺眉,“忻嬪竟這樣兒給愉妃煽風點火!你道她是真心幫襯愉妃和永琪?我瞧著,她分明是想借愉妃和永琪的藉口,來為她自己綢繆!”
玉蕤也是點頭,“姐您說過,安寧與尹繼善早有舊日恩怨;而如今愉妃又因為尹繼善與八阿哥結親,心下對尹繼善也頗為不滿。故此忻嬪一提到要從尹繼善那邊想辦法,愉妃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
婉兮微微眯眼,“明年又恰好是皇上南巡之期,安寧正想著趁此機會給皇上立功呢。可是尹繼善自是他腳前的一大絆子,只要有尹繼善在江南的威望,便怎麼都顯不出他來。故此忻嬪自巴不得尹繼善在今年出點事兒,或者回不去江南也好。”
玉蕤也是搖頭,“愉妃也是糊塗了,明明眼前放著尹繼善的繼室福晉為鄂爾泰的侄女,本是五阿哥福晉是姑侄的親近不用,反倒要去聽忻嬪的,還要為害尹繼善父女不成?究竟親疏遠近,她能不能分得清楚了?”
婉兮聽到這兒,眸光倏然一轉,“你說的好!原本咱們心下還曾憂慮,永璇大婚之後,尹繼善和永璇會因為這一門內親而與愉妃更親近去……可是顯然愉妃更在乎的是皇上對永璇的看重,這在她看來便威脅到了永琪的地位去,故此她便顧不得什麼內親了,只想著如何將永璇打壓下去。”
“既然如此,她反倒幫咱們解決了這一番擔心去。”
玉蕤也是眸光倏然一亮,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咱們倒是得了個現成兒的法子。這一層內親的關聯,既然愉妃舍了不用,那不如便咱們反過來用了罷!”
這個五月間,皇家喜事連連。
繼四月間剛辦完永璇的大婚,五月間這便又要辦兩位皇孫綿德、綿恩的婚事。
尤其是綿德的嫡福晉既是和敬公主的女兒,在皇家這便是親上加親;因這位大格格又是和敬公主親生的,故此皇家也要在和敬公主給女兒陪嫁的嫁妝之外,額外再添一份妝奩。
內務府這便為此請旨。
皇帝下旨,叫“照淑慎公主之格格例,量為酌減”。所置辦的物品,“內廷有者,交出應用;其餘不敷物料再行辦理。”
內務府便將和敬公主已經陪嫁的物品繕寫成紅簽,連同淑慎公主嫁女衣物原單內的酌減數目,一併寫成奏摺,上奏給皇帝。
皇帝將這些單子帶回內廷,交給皇後那拉氏與婉兮,妥為置辦。
那拉氏身為正宮皇後,操辦綿德的婚事,她便既是祖母,又是外祖母。尤其是那新娘還是和敬公主的女兒,正好叫她能隱約找回些與孝賢皇後匹敵的感覺,她這便甚為用心。
婉兮這便都由得那拉氏來安排,倒也不提旁的,只是幫襯而已。別又叫主子娘娘覺著,又有人要搶她的風頭去。
婉兮只回到自己宮裡,才囑咐玉蕤,“綿德阿哥跟綿恩阿哥是一塊兒辦婚事。既然綿德阿哥的福晉,又是和敬公主所出的大格格,無論皇上還是皇後,自然都是要大操大辦。這便相比而言,倒難免叫綿恩那孩子受些冷落。”
“你記著幫我去親自問問永璜的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看她那邊兒給綿恩預備的還有什麼差兒沒有。倘若有短的,盡管來回我,我這邊自然委婉地提醒皇上就是。”
此時兩位成年的皇孫,綿德與綿恩是同一年出生,偏一個是嫡子,一個算是庶子。這便從一開始便有了尊卑之分,人家綿德小小年紀就已經襲封了定親王,而綿恩直到此時還只是個平頭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