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嬪高高仰頭,又緩緩頷首,“愉妃姐姐說得對,是我年輕,經的事兒少,這便有些都一時沒看透徹,險些將我自己又給崴進坑兒裡去了。”
忻嬪說著起身,朝愉妃一禮,“今兒我遇見愉妃姐姐,當真是我的幸運。要不然啊,我這會子怕是已經冒冒失失沖上去扯住了八阿哥,到皇後面前去說皇子與內廷主位私自見面的事兒去了……到時候兒被令貴妃倒打一耙,皇上也必定又要惱了我了。”
忻嬪說著抬眸而笑,“愉妃姐姐真是我的福星。虧我眼瞎,這幾年竟心下還記恨愉妃姐姐,總以為愉妃姐姐曾經與令貴妃是一夥兒的。”
忻嬪終究比愉妃小了二十多歲去呢,言行舉止在愉妃眼裡看起來,便更容易覺著幼稚些。
叫忻嬪這麼著,愉妃便也不好意思再繼續端著,這便舉著帕子按了嘴笑,起身親自扶起忻嬪來。
“瞧你啊,當真跟個小孩兒似的。我這個年歲,哪裡當真還能與你計較?總不過是我性子愛靜,素常不擅與人走動罷了。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兩人重又坐下,手拉著手,至少面兒上是熱絡多了。
說過了客氣的話,忻嬪不由得垂首,凝著那春天的陽光在新綠的葉子上的閃耀,幽幽道,“照愉妃姐姐所說,令貴妃雖然如今只有一個皇子,且這十五阿哥還小呢;可是她額外,手裡頭卻還攥著另外三個皇子呢!”
“十一阿哥永瑆本就是她帶大的,原來她跟這八阿哥永璇還有當日一場接生的情分……她便是跟四阿哥永珹沒有格外的情分,可是就因為永珹與永璇、永瑆為一母所出,那永珹心下必定也是向著她的。”
忻嬪緩緩抬眸,望住愉妃,“如今的皇子,除了皇後的嫡子永璂,以及出繼了的六阿哥永瑢之外,可就剩下這三位和愉妃姐姐你的五阿哥永琪了。”
忻嬪說著嘆口氣,“哎喲,愉妃姐姐只有五阿哥一個孩子;永珹、永璇、永瑆卻是三兄弟,又有令貴妃在後頭支援著;而永璂又是嫡子……這麼看起來,五阿哥單槍匹馬,勢單力薄了。”
愉妃面上微微一變。
“忻嬪妹妹這話便說遠了。如今皇上春秋正盛,哪兒輪得到說這個?”
忻嬪便笑,“是,可不是我這是犯下死罪了麼,竟然說嘴這個……”忻嬪笑容微收,眸光微轉,“可是我便是冒死,也得說:皇上雖說看上去年輕,可終究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
“更何況……我曾聽說,淑嘉皇貴妃也是葬入皇上百年之後的地宮了。雖說身子裡只有一半滿洲血統,未必能承繼大統,可是淑嘉皇貴妃和純惠皇貴妃的情形,又是不同啊。純惠皇貴妃根本就沒葬入皇陵,那她的孩子自然就沒有希望,所以三阿哥永璋、六阿哥永瑢,一個被褫奪了承繼之望,一個幹脆被皇上給出繼了。”
“可是,淑嘉皇貴妃可是已經葬入皇陵了呀。按制,儲君之母可以奉安入皇陵,所以咱們反過來說,淑嘉皇貴妃的兒子便與永璋和永瑢都不一樣,他們依舊是極有可能承繼大統的!”
愉妃面色便是一變。
忻嬪緩緩笑開,眸光繞著愉妃,悠然打轉,“況且,他們還是兄弟三人啊。一個不行,還有下一個呢;三個人的勝算,總比獨個兒的皇子都大。愉妃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只怪咱們傻,這會子才明白了這個道理,可是你看人家令貴妃呢,人家早就明白了。所以啊,她才與這三個皇子早早兒就培育下這樣深厚的情分。”
忻嬪的眼神兒,幽幽繞著愉妃面上打轉。
“……故此啊,雖說瑞貴人跟令貴妃也是情誼深厚,按說令貴妃也興許有可能因了這層情分,對咱們五阿哥也親厚些;可是呢,瑞貴人是位下貴人,從前只是奴才,可是眼巴前兒這三個皇子,才是把握最大的,不是麼?”
“終究說一千道一萬,人家淑嘉皇貴妃都已經先一步葬入皇陵了。皇上的心思最難猜,說不定皇上這麼安排,就是因為皇上心下最屬意的,反倒就在淑嘉皇貴妃這三個皇子裡頭了呢?”
與忻嬪分開,愉妃一路走回自己的“杏樹院”去,心也還是有些被忻嬪的話給擾得亂了。
“杏樹院”,便自得名於院子裡的杏樹。此時正是杏花開得最好的時候兒,可是愉妃一路走進去,竟然連抬眼看一眼都不曾。
三丹便小心跟上來道,“……那忻嬪一向是個有心眼兒的,她今兒故意堵著主子,故意將主子引到‘天地一家春’大門外去。便是方才那番話,也是故意說給主子聽的。主子便是上心,也總歸別全被她擾亂了才好。”
愉妃心煩意亂地坐下來,點點頭,“我自然明白她的用意。可是我便是不管她怎麼想的,我總歸得管皇上是怎麼想的。忻嬪便有一句話說的沒錯兒,淑嘉皇貴妃已是葬入了皇陵,那就是說她的兒子們都還是極有可能入了皇上的眼的!”
愉妃心煩,便搓得手裡的一掛念珠沙沙作響,“只是不知道皇上看好的是他們三個當中的哪一個!”
愉妃輕輕咬牙,“不過……想來也不能是那個永璇!他的腿腳那樣兒,憑皇上的性子,如何能叫一個那樣兒的登上大寶去?那麼剩下的,也就是永珹和永瑆了。”
若是四阿哥永珹,那便是年歲與永琪最為相當的。且這會子永珹按著長幼來分,正好兒是皇長子。
三丹卻是輕聲道,“奴才鬥膽說一句:雖然八阿哥的腿腳是不好,可是主子看,皇上給八阿哥卻是指了這樣一門好親事。那就足以證明,外間猜測說皇上不待見八阿哥,都只是謠傳;皇上實則是十分在意八阿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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