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後點點頭,“若忙不過來的,便叫蘭貴人幫襯著你。總歸她從小懂規矩,年紀又輕,必定幫的上你去。”
皇帝長眉輕輕一跳,眸子裡似乎含了一抹笑,目光滑過舒妃,又回轉到了皇太後面上。
他卻沒說什麼,只是薄唇悠閑地一挑。
正殿裡,一眾嬪妃實則都在翹首以待,等著後殿的結果出來。可是面兒上,卻都各自平靜,喝茶的喝茶,吃果子的吃果子,看河燈的看河燈,絕不叫外人看出來,自己心下其實急得火急火燎。
終於,遠遠幾聲拍巴掌聲,便是內監們的知會聲了。
眾人都忙整肅衣冠、回歸座位。坐定少頃,皇帝與皇太後緩緩走了回來。
只是已經不見了那拉氏與和貴人。此時扶著皇太後的,是舒妃。
母子坐定,皇太後緩緩一笑,“和貴人啊,方才穿得單薄了些,吹了些水風,這便著涼了。我瞧著,今晚便別叫她在這兒立規矩,還是早早兒回去歇息去吧。”
“至於皇後……和貴人是皇後宮裡的貴人,既身子不舒坦,皇後自是不放心,這便親自帶和貴人回去歇息了。”
“今晚中元,難得咱們娘兒聚在一起樂樂。待會兒啊,皇帝還得按著每年的慣例放火盒子呢,你們也甭管皇後與和貴人了,你們該怎麼玩兒還怎麼玩兒就是了!”
皇帝立在皇太後座邊,面上依舊還是含著笑,一雙長眸裡燈火湧動,看不出什麼來。
皇太後說這些話的時候兒,他也一聲兒都沒搭腔。
待得皇太後說完,他才不慌不忙開口。卻是說了一件彷彿與之前的事兒,完全沒有任何相關的事來。
皇帝吩咐,“今晚兒中元,難得咱們一家子樂樂。胡世傑,傳朕口諭,便也將你家鄂常在小主兒請回來吧。”
皇帝話語裡還含著笑,倒是一時令在座所有嬪妃都有些丈二的和尚了。
語琴忙轉頭望向婉兮,婉兮也是微微驚訝,不過卻是輕輕拍了拍語琴的手,“姐姐別急,皇上凡事,必定都自有道理。”
語琴蹙眉道,“你倒不驚訝?”
婉兮想了想,“也驚訝,也不驚訝。姐姐忘了麼,昨兒皇上賜下荔枝的時候兒,也有鄂常在的份兒。”
六月裡那兩回賜下荔枝,因幾十個荔枝是宮裡的荔枝樹上掉下來的,金貴,有數兒的,故此只賞到貴人,貴人以下的常在、答應都沒有。而昨兒賞賜那回,是嶺南進貢來的瓶裝荔枝,數目多,便後宮裡所有人等都得著了。
婉兮留意到那賞賜的旨意裡,也有鄂常在。不夠那會子倒是沒多想——終究是所有人都得著了,那鄂常在便也自然該有。只是到這一刻,看見皇上忽然下旨叫鄂常在回來,才猛然明白,原來昨兒已是皇上安排好的。
語琴便有些皺眉,“皇上這是何意?”
少頃,鄂常在終於在胡世傑的親為引導之下,緩緩走上殿來,上前給皇太後和皇帝請雙腿跪安。
婉兮看過去,只見鄂常在已經衣冠齊整,重新常在位分的吉服加身……婉兮便笑了,心下明白,皇上已是赦免了她了。
語琴便有些繃不住,低聲與婉兮道,“皇上他……這又是何意!”
婉兮輕輕捏住語琴的手,“這一時之間我也沒想到。不過,姐姐別急,且看皇上如何說。”
不光婉兮和語琴,這在座的內廷主位們,見了鄂常在這樣衣冠齊整地回來,誰心下能不驚呢?尤其是蘭貴人和愉妃兩人,簡直都有些坐不住了。
皇帝含笑凝視鄂常在,甚至親自起身,走下地坪,伸手將鄂常在給拉了起來。
滿堂燈光明麗,光影裡是皇帝溫柔含笑的臉。
“回來啦?回來就好。從前朕是要問你的話兒,卻也知道你那些話當著太多的人,反倒說不出口、說不清楚。朕這才叫你到慎刑司去說話,卻絕不是懲戒於你。”
“你是鄂爾泰的從孫女,自然也是心下最明白的人。你懂朕的心思,既然在慎刑司都說清楚了,那就好。你還是朕的鄂常在,朕該怎麼對你,自然還是怎麼對你。且放寬心,什麼都用不著多想了。”
皇帝的手扶在了鄂常在肩上,鄂常在卻兩肩簌簌發抖,抬起臉來望住皇帝,一時間那面上隱約有驚恐浮動。
皇帝卻不容她說話,依舊含著微笑柔聲問,“昨兒朕賞給你的荔枝,你吃著可好?若吃著好,朕回頭再叫他們給你送半瓶去。”
皇帝這一句話落地兒,倒叫在座眾人都回想起了昨兒賜下荔枝的諭旨……
“可不嘛,昨兒賞賜荔枝,她就已經得了!原來皇上早在昨兒,就已經赦免了她了!”蘭貴人位下的官女子喜格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齒。
蘭貴人也是攥緊了袖口,忍不住地冷笑,“我倒沒想到,她竟然是個有好手段的!連我都想不明白,她終究使了什麼手段,能叫皇上這麼快就原諒了她去?”
“皇上為了她,都忘了我曾經吃的苦頭了!真真兒的想不到啊,從前竟是我太小看了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