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放鬆下來,那拉氏卻忍不住抬眸橫住了婉兮去。
在她看來,今晚上這情勢的陡轉,自然都是婉兮的心眼兒,都是針對她。
那拉氏便輕哼一聲,盯住了婉兮,“令貴妃今晚上都在哪兒啊?今晚是皇貴妃的頭夜,便連我都跟著一起守夜呢;怎麼,令貴妃憑著一個貴妃之位,便覺著高貴到不用為皇貴妃行禮了,是麼?”
婉兮守禮,不慌不忙向那拉氏蹲禮下去。卻是皇帝給一把扶住,生怕她崴了。
婉兮聲音柔緩,“回主子娘娘的話,不是妾身不肯為皇貴妃守夜,只是因為妾身不適合守夜;若妾身非要守夜,那才是冒犯了皇貴妃的亡靈去。”
滿人喪俗,懷著孩子的婦人,不宜參與。
之前那些用紅布來蒙鏡子等的事兒,若不是愉妃袖手旁觀,和嘉公主又年紀輕不懂得,婉兮其實都應該避開去的。
那拉氏便一眯眼,“你說什麼呢?”
婉兮側眸輕輕凝視住皇帝,俏皮眨眼,“皇上……奴才是否可以說了?”
皇帝凝著婉兮那神情,便輕輕地哼了一聲兒,“說吧。”
那拉氏不由得莫名緊張起來,緊盯著婉兮,“令貴妃,你又要說什麼?!”
此情此景,那拉氏不至於想不到婉兮又有喜的可能;只是,她不敢相信,更不願相信。
終究婉兮這會子年紀也不小了,剛掉了一個孩子不過七個月;又剛失去永璐,按說自然應該心力交瘁了去,如何還能又是按著一年一個兒的頻率,再有了孩子去?!
婉兮靜靜瞟著那拉氏,從那拉氏的神色裡,已然看得明白那拉氏的內心活動。
婉兮便更加不慌不忙,更加帶著柔韌的喜色,一句一聲緩緩道,“回主子娘娘,妾身啊,已然又有了喜;太醫說,胎氣已經有三個月了,已然坐穩,可以往外說啦~”
那拉氏宛若頂梁蓋兒上劈響了一個炸雷!
她呆呆望住婉兮,半晌眼前還是一片炫目的白,有些回不過神來。
其餘後宮,如忻嬪等,也皆是變色。
皇帝也與婉兮並肩而立,長眸斜睨著那拉氏的神色,緩緩道,“至此,皇後總該明白,朕為何執意要讓令貴妃從‘天然圖畫’挪出來,住進原本唯有你住的正殿去了吧?”
“朕啊,一方面是想叫令貴妃暫且忘了剛剛失去小十四的傷心;另外一方面,更是要讓這正殿的福氣來護佑著此時這個新來的孩子,叫他福澤綿長,健康成長。”
“皇後所居的正殿,福氣自是這後宮裡其它的宮殿都無法相比的。故此朕便一眼就挑中了這兒……”
“令貴妃這個孩子,若養得好,朕也願意相信,這也是託了皇後的福。故此朕相信,皇後必定會每日都為這個孩子誦經祈福,是不是?”
那拉氏原本眼前的白光還沒散盡,叫皇帝這話說得,更覺著兩耳旁都轟鳴了起來。
可是她卻不能不顧著中宮的身份,當著這眾目睽睽,不得不朝皇帝緩緩躬身施禮,“妾身,恭喜皇上。”
皇後行禮,在場所有的嬪妃、皇子、公主、宗親、福晉們便也都呼啦全都跟著跪倒,齊聲道“恭喜”。
皇帝這便笑了,拉過婉兮的手來輕輕拍了拍,“今晚雖說是皇貴妃的頭夜,咱們心下難免哀慼。可是皇貴妃一向都是深體朕心之人,她若知道令貴妃這個喜訊,那她今晚在天上,也必定是含笑看著的。”
“若此,喪事雖叫人哀傷;可是喜事卻能接踵而來,那這喪事,便也可變成一場欣慰之事。咱們如此送皇貴妃一程,也必能叫她含笑重入輪回。”
皇帝說著將婉兮託付給了婉嬪,自己上前拉住了和嘉公主。
父女一同入內,皇帝走到皇貴妃榻邊,靜靜凝視她遺容良久。
繼而,從自己腰間的活計荷包裡,取出一枚赤金的花錢兒,親手塞入了皇貴妃的口中……
守過這頭夜,子時便要將皇貴妃遺體挪至吉安所停靈,等待殯宮造成,再挪至靜安莊殮葬……故此皇帝此時此舉這便是,送葬之前的,最後一份心意了。
這一枚金錢含在口中,可幫皇貴妃守住一縷命氣,期待她葬入地下,便可轉生了。
活的皇貴妃跟皇後一樣,獨一無二,所以不需要封號哈。一般不稱作“純皇貴妃”,只叫“皇貴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