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此的毫不猶豫,叫那拉氏和皇太後都驚得抬眼望住他。
皇太後都忍不住低聲喝道,“皇帝!”
那景仁宮,是康熙爺誕生之地,又是皇太後當年為熹妃時的寢宮,特別之意不言而喻;況且淑嘉皇貴妃曾居住此宮,此宮的儀門與永壽宮規制相同,為龍形石影壁。
就因為這樣的特殊,皇太後才將蘭貴人放在這個宮裡。可是這會子皇帝竟然叫慶妃挪進此宮去!
那拉氏也尷尬地笑,“回皇上,景仁宮裡,此時已經有了剛進封的豫嬪;再說永和宮也只是婉嬪獨居,若將慶妃挪過去,也合規矩。況且慶妃與婉嬪,本就素日親厚……”
皇帝倒是淡淡的,“永和宮裡已是婉嬪多年居住,再挪一個高位過去,不合適;況且婉嬪撫養小七,那宮裡已經有個孩子了;再挪慶妃過去,豈不永璐也要一併挪過去?那便鬧騰了。”
那拉氏張了張嘴,彷彿還有許多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皇帝靜靜抬眸,望了皇太後和那拉氏一眼,“此時住人的東西六宮裡,除了忻嬪的鹹福宮之外,唯有景仁、永和二宮。朕權衡之後,還是覺著景仁宮合適。便這麼定了。”
婉兮與語琴對視一眼,語琴面上的神色倒是從未有過的堅毅。
她朝婉兮一笑,輕輕拍了拍婉兮的手,這便起身行禮謝恩,“妾身謝皇上恩典。”
家宴罷,眾人各自回宮。
語琴先送婉兮,一捉婉兮的手,都是涼的。
語琴點頭,“我知道你擔心什麼。終究那景仁宮裡,還有蘭貴人和鄂常在。”
“不過就算有她們兩個又怎樣?終究選在景仁宮,才對咱們小鹿兒最好!你且放心,為了咱們小鹿兒,我必定牢牢看住她們兩個。”
語琴說著輕嘆一聲,望住婉兮,“不得不說,你那會子能忍下心下的計較,與豫嬪重修舊好,還是做對了——這會子我挪去景仁宮,凡事有豫嬪幫襯一把,必定會比我單打獨鬥要更穩妥。”
“如今豫嬪的綠頭牌已被皇上叫收了起來,她此時心下便更應該明白,她以後在這後宮的日子,已經不能再仰仗皇上;唯有寄託於你了。故此,她會更為了咱們出力。”
婉嬪也緩緩走過來,含笑道,“此前我還說,豫嬪的孩子剛沒了,皇上便收了她的綠頭牌,有些不近人情——這會子算是明白了,原來皇上心下早已想好了這一步。若此,豫嬪與咱們自會更加親近。”
“從前我陪皇上對弈,皇上就說過,下棋的高手絕不是看眼前,至少看出三步以外去;咱們皇上啊,怕是能看出五步、十步之外了。每件事兒,前後總有關聯。”
這日天已晚了,次日一早,那拉氏便親自到景仁宮去,檢視正殿、後殿有什麼需要修補、更換的去。
自淑嘉皇貴妃薨逝後,這景仁宮的正殿、後殿,已是許久沒人使用了。雖日子還不久,可是宮室之內還是因為缺少了人氣兒,而顯得有些凋零了去。
景仁宮裡幾位嬪妃都來請安,那拉氏單留下了蘭貴人。
那拉氏由蘭貴人陪著,一間一間地走著看著,不由得側首看向蘭貴人幾回,輕輕嘆息了聲兒。
蘭貴人有些惶恐,不由得屈膝行禮,“不知妾身言行有否不妥,還求主子娘娘指正。”
那拉氏拉住蘭貴人的手,輕輕嘆息,“傻妹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來?我啊,心疼你還來不及,哪兒還會尋你的錯處去?”
蘭貴人挑眉。
那拉氏嘆息著搖頭,“你啊是皇太後本家兒的格格,皇太後賜你居住在景仁宮裡,這是她老人家從前的寢宮,自是希望有一天,這景仁宮裡由你當家兒。”
“原本啊你與多貴人平起平坐,都為貴人,都有相同的機會。可是幾天前,多貴人忽然就變成豫嬪了,這便位分在你之上去了。”
“只是我還覺著,倒也不打緊。終究貴人與嬪位只是一步之遙,憑你的家世,用不了一二年便又可追平了去。那這景仁宮,依舊還可能是你的。”
“可是哪兒成想啊,皇上竟然將慶妃給挪過來了……既然這宮裡有了妃位,便必定是妃位居住後殿,在這宮裡當家。”
那拉氏說著又是沉沉一嘆,拍了拍蘭貴人的手。
“便是你將來慢慢兒升到妃位,可兩個妃位也得分先來後到。故此啊,等你到了妃位之後,是要被挪出景仁宮,挪到旁的宮裡去的——這樣兒一來,這景仁宮終究是要與妹子你失之交臂了。”
那拉氏嘆息著搖搖頭,半晌才又道,“哎喲,瞧我給忘了。說什麼妃位呢,這會子妃位之上已經有了愉妃、舒妃、慶妃、穎妃,這便已是四妃齊全了。瞧這數年之內,都不會再有人有機會升上妃位去了。”
那拉氏靜靜望住蘭貴人,“如此說來,慶妃這一進封,不但奪走了妹妹的景仁宮,便連妹妹將來進封的路都給堵上了。哎喲,咱們大清後宮,究竟為什麼漢女都紛紛跳到咱們滿洲世家格格前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