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皇太後行禮畢,皇帝又禦太和殿受賀。以平定回部,詔頒中外。遣官致祭皇陵、孔子闕裡之外,更多是恩旨紛紛頒下:
在京文武各官,俱加一級;其任內有降級處分,即以抵銷。
在京滿洲、蒙古漢軍、馬步兵丁,俱加恩賞一月錢糧。在京城巡捕三營兵丁,著加恩賞一月錢糧。
凡流徒人犯,在流徒處所身故,其妻子願回本籍,該地方官報明該部,準其各回原籍。
各處養濟院,所有鰥寡孤獨、及殘疾無告之人,有司留心養贍,毋致失所。
一時之間,朝野、軍民,皆被皇恩。
皇帝又親自撰寫《禦制平定回部告成太學碑文》。
在碑文中,皇帝首先將此武功歸功於將士:“……戰無不克、攻無不取,皆二將軍及諸參贊、以及行間眾將士之力也。”
同時又抒寫自己這幾年來的心情:“然予亦有所深慰於其間者,則以五年劼劬宵旰,運籌狎至,實未敢偷安於頃刻也。”
碑文傳諭天下,婉兮看過,鼻尖兒也是酸了。
皇上這幾年的心力交瘁,她最明白……
不過終於,終於,西北準噶爾、回部相繼平定。那一片西域廣闊大地,終於從此第一次正式記入我中國版圖,皇上終於完成天下一統之大業。
忙完這些大事,十一月初六日,皇帝便再度到壽康宮給皇太後請安。
“祭天、祭陵、祭孔子先師等大事,兒子皆已安排妥當,即將一一實現;立功之將軍、準部和回部的王公,兒子也已封賞完畢。”
皇帝靜靜抬眸迎住皇太後的目光。
“那麼接下來,兒子是時候要進封後宮了。”
皇太後便是一皺眉。
原本家國大慶,她昨兒剛受完兒子帶領宗室王大臣和文武百官的慶賀禮,心下正是歡喜呢。誰知今兒兒子就急著來與她再議此事。
於兒子來說,或許是趁熱打鐵;於她來說,卻未免有些驟然轉涼。
皇太後便垂下頭去,吧嗒吧嗒抽煙,“你說說吧,你這次想進封誰去?”
皇帝淡淡垂眸,“今年兩個失了孩子的,兒子既最要緊的兩個月沒能陪在她們身邊兒,便是必定要進封的。一個位分,其實比不上她們失去的孩子;若兒子連個位分都不能給她們,兒子當真愧對她們,枉為人夫君!”
皇太後屏息抬眸,盯住兒子。
作為女人,兒子能這般擲地有聲說出這樣的話來,她歡喜;可是作為婆婆,總有那些出身低微的小妾,非要一次又一次爬到臺面上來,壞了家與國的規矩去,她便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皇太後又抽了一口煙,將那眼袋鍋子在鞋底上磕了磕。
“多貴人進封嬪位,倒也應當。憑她的家世和出身,以今年的年份來說,便是沒失了孩子,進封嬪位倒也是合適;更何況她又的確失去了孩子呢。”
“這一宗,為娘準了。”
皇太後將眼袋鍋子敲完了,又遞給安壽,叫給再裝上一袋煙。
安壽手法熟練地裝好了煙絲,又用火絨子給點著了,不敢含在自己嘴裡給嘬出煙來,這便遞給皇帝。
——這點煙的活兒,通常都是家裡的兒媳婦,或者姑娘給幹的。安壽便是給主子點煙,也不敢用自己的嘴去嘬。
皇帝默默接過來,送進嘴裡去嘬。讓那煙絲燃燒得充分起來,將煙葉本身的香氣兒發散出來,而不是剛點著時候的煙燻火燎味兒,這才起身雙手奉與皇太後。
皇太後瞧著兒子這一連串的動作,也是忍不住嘆息。
兒子再因為這個事兒與她爭執,可是對她該進的孝敬,卻也一點都沒少了。
以兒子的天子之尊,這會子便是與她賭氣,將她幹放在這壽康宮裡晾著,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兒子卻沒那麼做,這叫她心下終究有些不落忍。
皇太後便嘆了口氣,“除了這兩個失了孩子的之外,還有旁人的挪動麼?你便先說出來叫我聽聽,我心下也好定奪。”
皇帝坐回去,“穎嬪出身蒙古八旗,進宮的年頭也不短了,趕在今年這個年頭,兒子決定晉位她為妃。”
皇太後微微遲疑了一下,也還是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