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長眉輕輕抖動,“……兒子猜,她怕是用黃連煮水,將這草泡過一遍去了。”
皇太後又是揚眉,垂首聞了聞,“可不,是黃連味兒!”
皇太後無奈地搖頭,“她這是想說,她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皇帝點頭,還是不敢抬眼看皇太後,“……兒子這會子也是後悔,她懷著孩子呢,這都到了六個月。兒子便怎麼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兒,賜封了她位下的女子去。”
皇太後也是嘆口氣,“誰說不是!雖說我這些年都提醒你,不要過於寵幸這個辛者庫下的漢姓女,以免壞了祖宗規矩,惹前朝後宮非議了去;可是這次,我倒是覺著皇帝你做得,的確是有些出格了些!”
“那個玉蕤,也不是什麼新人了,在宮裡這些年,也沒見你動情過;可是怎麼就趕在這麼個節骨眼兒上,你非要寵幸了她去?”
“便是喜歡,就不能再忍三兩個月,好歹等令妃平平安安將孩子生下來,你再施恩啊?便不是令妃金貴,你也得想想她肚子裡的孩子去啊!”
皇帝,一個四十九歲了的人,這會子佝僂著身子,像是個知道犯了錯的小男孩兒。
“……兒子,兒子其實也就是因為令妃懷著孩子,多日不便親近。這便,這便有些移情了——那玉蕤在她身邊兒年頭久了,言談舉止都與她有幾分相像。兒子一時情不自禁,便將玉蕤給當成令妃了。”
“你呀!”皇太後只能嘆氣,“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我雖然是你娘,可是你都四十九了!你這個年歲,再出這樣的事兒,你叫我怎麼說你?!”
皇帝扭過身來,還是不敢抬眼看皇太後,伸手一把握住皇太後的手,“額涅,兒子雖然這麼大年歲了,卻還是頭一回這樣不知所措。兒子當真不知道該怎麼哄她才是。”
“娘幫幫兒子,給兒子出個主意可好?”
皇太後盯著皇帝。
這會子四十九歲的兒子,不像個天子,又像是個柔弱無依,凡事都只能依賴她的小孩兒了。
皇太後的這顆心不由得放柔。
——對於母親來說,兒子多大了還不仍舊是兒子麼?
皇太後便嘆了口氣,“那你呢,今兒除了收了令妃這禮,就沒親自去瞧瞧她麼?”
“女人啊,就都是這副小心眼兒,見不著你,自然跟你堵著氣。若你肯親自到她眼前兒去,關起門兒來,跟她當面將話說開了。再肯認小伏低,跟她說兩句軟和話,那她興許就能想通了。”
“這就是後宮啊,別說你是天子;便是前朝那些大臣家裡,誰家還沒有幾個庶福晉、小福晉、格格去的呢?在宮裡伺候這麼些年,這道理,她該明白。”
皇帝卻還是深深垂著頭,“兒子去了,可是兒子沒見著她。”
皇太後便揚眉,“怎麼?她還非要跟你鬧了不成?你堂堂天子,還有人敢攔著你不成?”
皇帝委委屈屈地搖頭,“她自然不敢攔著兒子,是‘血光’攔著兒子……兒子縱是天子,也不能冒那血光之災的不韙去。”
“血光?”皇太後嚇了一跳,“什麼血光?難道說是令妃的胎……?”
皇帝連忙擺手,“不是不是,額涅別急。”
皇帝伸手指著小兔子,“是這小兔子的娘,又生了一窩小兔子。”
皇太後這才鬆了一口氣,重又坐穩當下來。
皇帝這才終於靜靜抬眸,凝注皇太後,“……她說,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所以她不叫兒子上島去。”
皇太後聽著,卻也忍不住笑了聲兒。
“這個令妃啊!真是剔透的心眼兒、足夠的小氣——這是字字句句都跟你埋怨呢,卻偏叫你一個錯處都抓不住。”
“她是聰明的。我也打年輕過來,多少女人跟丈夫鬧這事兒,大到鉸了頭發當姑子去,或是跳井上吊的都有;小的,也至少堵著氣兒,十天半月的不開門兒去的。”
“最不濟,也得摔盆摔碗兒,鬧得一家子都不樂和去的……”
皇太後瞟了皇帝一眼,“她這宗兒,卻是巧的。不跟你鬧,卻將她的委屈完完整整都呈在你眼前兒;叫你面子上不失了去,可是心下卻知道理虧。”
“她這會子不跟你鬧啊,比跟你鬧出來還更好使。瞧瞧你,堂堂天子,這會子竟然都難受得找娘拿主意來了……”
皇帝卻倔強地搖頭,“兒子才不是為了她!她一個小丫頭,比兒子小十六歲呢,兒子怎麼能被她拿捏住?”
“兒子就是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怕她將那氣性都瘀滯在心裡了,這再傷了孩子去。”
“故此,若只是兒子當面去哄哄她,這也不濟事。兒子便忖著,得給她個大歡喜,才能叫她的心眼兒敞開了,不將氣兒往裡去。”
皇太後不由得挑眉,“……皇帝!你這又是動什麼心眼兒呢?”
皇帝抬眸,委委屈屈凝著皇太後,“此事,總歸要額娘成全才好。娘……皇嗣為重;兒子這回的確理虧,前朝後宮都看著呢……”
真的被虐到的舉手~~咳咳,好容易虐一下,加更一千字安慰大家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