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子我不敢動氣,便沒給他狠狠立規矩。這事兒總歸得交給姐姐去——這是姐姐幫我,也幫那小爺去。”
語琴聽著便也笑了,“他又怎麼著了?”
“便是淘氣也是應該,睡覺人家是小子呢,你總不能指望著他跟小七、啾啾一樣兒文靜去。再說他是皇子,是你這宮裡的小主子,誰能不喜歡他,忍不住就要寵他呢!”
婉兮便笑了,“那也不能把自己吃成個球兒去。我這會子已是吩咐人,將素日我這宮裡擺桌兒用的餑餑、果子都給收起來,瓜子兒都不留。甚至書案上清供的佛手、香櫞都收起來,省得他連那個也想啃了嘗嘗。”
語琴這便忍不住地笑,“他就是好奇,從小什麼都愛放嘴裡嘗。卻不是貪吃,每樣兒都是嘗嘗味兒就好了。”
婉兮哼了一聲兒,“我倒是有個好招兒治他,只是這會子肚子大了,自己不便動手。這便交給姐姐吧——姐姐叫人去禦膳房找些去年生下的老窩瓜,將瓤兒摳出來,趁著今年太陽格外曬,將那窩瓜瓤兒曬幹了。”
“硬些無妨,上頭裹些糖霜。他在姐姐跟前,若嘴饞了,姐姐就給他那個。總歸他咬不動,只能咬下個一口半口去的,對他也沒什麼不好的,還當練牙口兒了。”
語琴大笑,都伏在了炕上。
“哎喲,我說你這當孃的啊,還是不是親娘啊?對付自己的阿哥,連這樣的心眼兒都能使出來。”
婉兮便也笑,“就因為是親娘,該狠下的心,我才得親自狠下來。省得他吃了虧去,長大再想扳回來,反倒難了。”
語琴緩緩收了笑,伸手攥住婉兮。
“說真的,這當孃的用心和與孩子們鬥法的手腕兒,我怎麼都比不上你一根小手指頭去。終究自己沒生養過,有些心情,總歸是隔靴搔癢。”
婉兮點頭,“姐姐這話也有道理,可是卻也還是攔不住我想把小鹿兒委給姐姐的心意去。姐姐便是沒親自生養,可是疼愛他的心,必定不比我少。”
“不說遠的,就說陳姐姐為了小七將自己宮裡那些大樹枝子都給裁了……她本是最愛幽靜的人,那些大樹蔭蔽了她多少年去。她就是不想叫孩子們曬不著陽光,這便將自己的習慣都給改了。這份兒心,便是我這個親娘,也都比不上的。”
語琴聽得也是眼圈兒微微有些紅了,吸吸鼻子終是含笑點頭,“我不敢說我能攆得上陳姐姐去。不過,我會盡我心意、竭盡我所能。”
婉兮含笑點頭,“暫且不管皇上那邊兒怎麼定的,總歸我這私下裡,是已經將小鹿兒交給姐姐去。便是暫時不便將他直接挪姐姐宮裡去,可是姐姐只要來,我便將她給姐姐帶著了。”
整個五月,便是皇帝用了半個月時間來祈雨,天上還是不見雨絲兒。
即便圓明園裡綠樹成蔭、水澤環繞,可是也叫人心下不由得有些焦渴。
可是這幹旱卻沒有叫愉妃停下腳步來。她的心內是潤澤豐盈的——五阿哥永琪的侍妾、格格索綽羅氏,小名兒叫英媛的,即將臨盆。
永琪即將迎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愉妃也將當祖母了。她的歡喜自是這旱情都影響不了的,甚至,她十分覺著這孫兒也趕在今年來,於她是雙喜臨門。
說來也巧,永琪的這位侍妾英媛的父親觀保,正是玉蕤的父親德保的堂兄。故此這位格格算是玉蕤的本家兒堂妹。
也是在內務府女子挑選中,被皇上選中,指給了永琪當使女去。因遇喜,是永琪的頭一個孩子,此時身份便已是永琪的格格了。
愉妃因有這樣的歡喜,便是天上少兩片雲、幾個月不下雨,對她來說自也是沒什麼要緊了去。
這日天兒實在太熱,上了年歲的她便有些犯懶,沒一早就回宮往永琪的住所去。難得她在“杏樹院”裡她自己的寢殿裡多坐一會兒,這便聽見窗外傳來的孩子笑聲。
這樣幹燥的時候兒,孩子的笑聲便不啻銀鈴一般,打碎了這幹燥的寂寞。
愉妃不由得起身走到窗邊兒,望向外去。
三丹奏道:“……是慶嬪主子帶著十四阿哥過來玩兒了。主子這些日子白天都沒在園子裡,故此這還是第一次見著。”
“嗯。”愉妃點點頭,“這樣的時候兒,也就是小孩兒們才不知道旱情,心下沒有愁苦,依舊還能笑得這麼清澈甘甜。”
三丹便也湊趣兒道,“主子這是急著盼望咱們五阿哥的小阿哥趕緊落地兒吧。那主子便可含飴弄孫,便是這樣的大熱天兒裡,也可盡享天倫之樂了。”
愉妃點頭一笑,“走,咱們上令妃那兒。”
這會子天熱,愉妃索性樂得乘小舟,從後湖劃船到“天然圖畫”去。
水波蕩漾,帶來些清涼水氣,愉妃的心下便更舒坦些。
眼前不由得浮漾起方才看見永璐與語琴在一處的情形,愉妃便輕輕勾了勾唇角,“這麼說來,那舒妃倒是白白盯著人家兒子看上一場了……那令妃,還是寧願將永璐交給慶嬪的。”
三丹含笑道,“那對主子,倒也不是壞事兒。終究慶嬪在咱們宮裡住著呢,十四阿哥若送進咱們宮裡撫養,這便也記在咱們儲秀宮名下的。便不是主子來撫養,十四阿哥和令妃也會承咱們的情。”
“況且這樣與令妃便更加常來常往,這便也更親厚了不是?”
愉妃滿意點頭,朝三丹一笑,“倒也有理。”
進了“天然圖畫”,愉妃與婉兮說了會子家常話,這便說到正題,“我今兒啊,是來令妃你手上討人的。”
婉兮含笑迎上愉妃目光,“愉姐姐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