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子爺真恨自己身為天子……爺也好想將什麼都扔下不管了,也親自陪著咱們小七去。”
婉兮鼻尖兒一個勁兒地酸,卻努力含笑道,“送一回痘神娘娘,前後得十幾天去呢。爺哪兒能十幾天什麼都不理了去?這會子西北的戰事正酣,爺連半夜接到戰報都要立時起身,覺都睡不囫圇,如何還能為這個分心去?”
婉兮攥了攥皇帝的手,“爺放心,還有奴才呢。況且爺從小兒就在五福堂裡念書,五福堂窗外的玉蘭樹,當年就是陪著爺念書的‘同庚’。如今它和奴才一起在外頭守著小七,就如同爺自己在一樣兒~”
皇帝用力點頭,也緊緊攥了攥婉兮的手,“咱們小七,是‘佛祖降世,七步生蓮’,她是降生在盂蘭盆節的孩子,她必定得諸天神佛保佑,一定會平安送走痘神娘娘。”
婉兮便也含笑點頭,“爺是天子,爺都這麼說了,這便是金口玉言。痘神娘娘也一定會遵旨而行……”
二月初八日,五福堂裡正式供神、張黑幕、熄燈,禦醫給小七種痘。
與小七一同種痘的,還有三阿哥永璋的長女綿繡格格。
這會子永璋自己也病了幾年,長子又夭折,故此這個長女就更為珍貴;純貴妃便是拖著病體,也還是要堅持親自陪著親孫女兒一起熬過這一關去。後來還是婉兮和四公主一併勸阻,四公主發誓一定親自陪著侄女兒,純貴妃這才沒親自陪著來。
四公主也挪進“天然圖畫”來,與婉嬪一起,陪著婉兮,守護著兩位還不滿三歲的小格格。
兩位小格格在那混黑不見日月星光的屋子裡,忍受著痘症的考驗;三個人在外面也都在佛前拈香祈禱。兩位小格格身子上遭受的折磨,三個人的心裡面兒,也一併承受著,只多不少。
便是婉兮還懷著孩子,也不肯鬆快下半點來。
忠勇公府。
傅家這個二月裡,收到了好訊息,也有壞訊息。
好訊息是福靈安跟隨堂兄明瑞,在西北參加了葉爾羌之戰,皇帝為福靈安敘功,擢二等侍衛。
這訊息自是給傅恆長臉,可是聽進九福晉蘭佩的耳朵裡,自是有些喜憂參半。
喜的是,好歹是九爺的長子建功;憂的是,這福靈安越發出息,將來會不會有憑軍功,超過福隆安和福康安的一天去。
九福晉這點子憂慮還沒摁下,宮裡便又傳來了話兒——說福康安“出事兒”了。
這會子傅恆以領班軍機大臣身份,每日都在軍機處裡陪著皇帝處理西北戰報,顧不上家裡;一聽說福康安“出事兒”了,蘭佩立時便忘了自己的“病”,掀被便起身下地,“幫我遞牌子,我要進園子去看康兒!”
篆香都給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扶住蘭佩,低聲提醒,“那福晉的病……?”
蘭佩這才省悟過來,一時倒是難住。
篆香便也是輕輕一笑,“福晉別擔心,康哥兒在宮裡沒出什麼大事兒。令主子給遞出來的話兒,就是康哥兒連著三天不肯吃飯。誰勸也不聽,令主子怕康哥兒餓壞了,這才叫遞話出來,問問咱們有沒有什麼好法子。”
尋常若是福康安不吃飯,婉兮有的是主意哄他吃,也有的是手藝變著花樣兒給他做——可是這會子婉兮一顆心都在小七那兒呢,又懷著孩子,見不得油煙,這便只好將事兒來問九福晉。
蘭佩的心雖說放下些,卻還是提在半空裡,“他不吃飯?這又是怎麼了?”
篆香瞧著蘭佩左右為難的模樣兒,這便道,“不若,叫奴才替主子進宮去給令主子請安?奴才這便也瞧瞧康哥兒究竟是怎麼個緣故,回來也好叫福晉放心。”
蘭佩點點頭,“……雖說可行。可你終究沒個正式的名分。那這宮裡,你也進不去。”
篆香現在的身份,還是傅家的奴婢呢,並無誥命,哪兒有身份進宮去請安呢?
篆香心下也是黯然,不過還是竭力一笑,“倒是還有轉圜的法子——其一呢,可以請側福晉走一趟。這會子靈哥兒剛被皇上擢升,靈哥兒又尚了多羅格格,側福晉也有正式的身份……”
蘭佩深吸一口氣,“不可!”
篆香倒也不意外,這便輕輕垂首,“還有一個法子,就是叫奴才帶福鈴一起進宮請安便罷。雖說奴才沒有身份,福鈴卻是九爺和福晉的孩子。從身份上來說,也是四公主的小姑。”
“這會子三阿哥永璋的大格格也在園子裡種痘,咱們跟純貴妃和四公主是姻親,這便叫福鈴進宮去給四公主請個安,順便探望探望那位大格格,終究還是說得過去的。”
蘭佩聽得心下也是略有些慚愧,不由得伸手攥住篆香,“……篆香啊,我總想跟九爺提,是否該給你請封側福晉了。只是九爺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忙,你也,終究還是缺一個阿哥。若福鈴是個阿哥,那便什麼都順理成章了。”
篆香含笑搖頭,“福晉千萬別再說這個了。奴才說過,奴才是傅家的家生子,一輩子情願都只是傅家的奴才。奴才能生下福鈴,能這麼留在九爺身邊兒一輩子,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二月十二日,宮裡終於遞出了話兒,準篆香陪福鈴,進園子請安。
篆香先給婉兮見禮,兩人先坐著說會兒話。福鈴年紀小,不愛在大人身邊兒站規矩;婉兮也不想叫福鈴拘束,這便喊了倫珠來,叫倫珠先帶著福鈴去瞧福康安去。
福鈴跟著倫珠,帶著兩眼的好奇,一路看著“天然圖畫”的風景,進了福康安住的屋子去。
福康安正躺在炕上,像個大面片兒糊在炕上一般,既扁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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