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瞧這眉眼,便如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將來這必定又是個‘婉兮清揚,世所獨有’的女子去!”
婉兮含笑垂首,“可是這鼻子,卻像極了皇上。雖是女孩兒家,卻生就堅毅。”
皇帝笑了,“一個鼻子就夠了,我可不巴望好好的公主,卻生成了我一個男人的模樣去。還是多像你些才好。”
兩人的頭都低垂下來,四隻眼一同凝視著熟睡的嬰兒。兩人說著話,兩顆頭便月湊越近,月湊越近……日影氤氳,將一家三口的影子都投映到竹簾上來。
玉蕤瞧著,莫名地垂首輕嘆了口氣。
玉壺這會子因已不是宮裡的人,是應著伺候九福晉的名兒才能進宮來的,於是這會子九福晉避出去,玉壺便也只能跟著離開了。
門外這會子就只有玉葉和玉蕤兩人。
玉葉不由得奇怪,歪頭問她,“怎了?難道是遺憾主子沒能誕育出皇子來?”
玉蕤搖頭,卻愣怔了半晌,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玉葉倒是豁達地笑,“我倒是覺著啊,主子更喜歡生下公主來。生下公主,便自然免去那麼多紛爭。尤其主子這是頭一胎,還沒那麼多護著孩子的經驗,故此誕育下的是公主,反倒是比皇子還好呢!”
“以我看啊,主子這一胎生公主,反倒是上天眷顧咱們主子和七公主呢!”
玉蕤凝視著玉葉,不由得微笑。
玉葉臉一紅,“你笑什麼呀?”
玉蕤垂下頭去,“……是覺著你整個人都開朗了起來。是不是因為終於可以放心出宮了?”
玉葉的臉便騰地紅了,不依地去扭玉蕤的手臂,“哎呀,你說什麼哪,看我不撕你的嘴?!”
玉蕤小心閃躲,壓低聲音與玉葉笑鬧了一氣,方正色下來,認真道,“我是覺著,看主子和你都心有所繫的模樣,可真好。”
玉葉便又要掐玉蕤,疊聲不依道,“誰心有所繫了?我都不知道你說什麼哪!”
玉蕤卻不再笑鬧,只淡淡垂下頭去,輕輕笑,“……我說真的。人在這世上若心無所繫,又與那水面上的浮萍何異?一任隨波逐流,半點都不不知道自己這一生一世的意義。”
玉葉聽出玉蕤語中真實的惆悵來,知道玉蕤不是為了與她笑謔,這便伸手輕輕握了握玉蕤。
“你也會遇見的……別急,你年歲還沒到。”
玉蕤笑了,笑聲中有些苦澀,低低垂首,輕輕搖了搖,“我可能,永遠都遇不到了。”
天色漸暮,皇帝在七公主臉上小心地親了又親,這便起身。
婉兮忙在炕上,點頭代跪,“恭送聖上。”
皇帝卻眨眼,朝婉兮指了指東邊窗戶,“……你瞧著。”
皇帝說罷便走了。
玉葉和玉蕤這才撈著進來單獨陪婉兮說話。
兩人都勸婉兮睡一會兒,婉兮卻搖頭,“……終於得了我自己的孩子,還是我許諾給皇上的小公主,我便著實高興,這便怎麼都睡不著。”
“你們放心就是,我不累。”
婉兮說著還故意翻轉身,“瞧,我終於能仰躺著,還能趴著了。這樣的輕松,如何能有那麼累呢?”
玉葉和玉蕤這才都笑了,簇擁在婉兮身邊兒,異口同聲地說,“奴才們也是,今晚怕也是睡不著呢。”
這會子的歡喜,終於能將這麼多個月來的擔憂都洗刷幹淨。可是平靜下來,玉葉和玉蕤兩個還是都有些後怕。
玉葉忍不住嘀咕,“……奴才這會子終於敢說了:奴才一天一宿來,真是提心吊膽。總覺咱們七公主莫名地生在七月十五,怕會有什麼不吉利去。”
“若是自然而然地趕在這一天倒也罷了,若叫奴才查出來是有人借那針故意陷害主子和七公主,那奴才必定要跟她拼命!”
八阿哥永璇的現實就那麼清清楚楚擺在眼前,叫人如何能不擔心七公主將來的際遇去?
玉蕤忙悄然掐玉葉一把,望了婉兮一眼,急忙說,“便是七月十五這日子又說道,可是你忘了皇上從淩晨半夜就開始拈香拜佛了麼?皇上就這一天拜佛的地方兒和次數。便比這一年來所有的日子都多。天子這些誠心,這便壓住了七月十五的煞氣去了!”
玉葉也點頭,“我也明白,故此主子臨盆的過程才這麼順順當當的,並沒出半點差錯去。”
“只是,我這心下就是放不下心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