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帶著花枝返回房內時,卻發現清璇已然熟睡了。她靠著迎枕,熟睡的小臉明豔,比自己手中的桃花還要嬌嫩幾分。
自三年前那場事變後,清璇便做過很多關於當年的夢。
有時夢見楊桓與長公主恩愛眷侶,有時夢見自己慘死,總之夢中的一切,都充斥著楊桓的殘忍與得意。
可今日這個夢,卻略有不同。
夢中仍是那個傍晚,殘陽如血,將沈家的院落籠罩。她看見禁軍將百年沈府團團圍住,而自己卻已身中劇毒,躺在地上,沒了氣息。
她在夢裡,彷彿一個靈魂一般,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當年的事情重現。
可是這回,清璇似乎看到了些不一樣的。
她看見日暮遲遲,楊桓披著一身殘陽踏馬而來,一到尚書府,便跳下馬,慌忙沖了進去。
她看見楊桓一把推開了迎上來的長公主,隨他而來的親衛立刻押下了她。而楊桓見了躺在地上的自己,先是愣住,繼而沖上去,跪於地,探了探鼻息,又恍若不能相信這個事實一般,高呼“太醫!宣太醫!”
清璇微怔,似乎是不明白為何會夢到這樣的場景。
難道楊桓不該為自己的死去而高興麼?難道楊桓不該和長公主互訴衷腸嗎?那為何會這樣冷淡的對她?
夢裡的一切像皮影戲一樣飛快略過,清璇只看見楊桓悲痛欲絕的模樣,他一路抱著自己的屍身,不顧沈家的反對,將自己接到了楊府。
第二日的大婚居然照常舉行,不過是一場陰陽相隔的冥婚罷了。
她看見月朗星稀的夜晚,楊桓認真地雕刻著一個木牌。清璇好奇極了,湊到一邊去看,卻清晰地看見一行字“吾妻楊門沈氏清璇之位”。
月夜下楊桓雕刻地極為認真,待到木牌雕刻成了,楊桓抬起頭,清璇才發現,楊桓的臉上,全是未幹的淚痕。
後來楊桓便帶著這塊小小的靈位走在迴廊裡,在迴廊盡頭的一間房子前停駐。他推開了門,輕柔的將牌位放在了裡面。
他喃喃道:“此處向陽,想來你應該是喜歡這裡的。春天花開了,甚是好看。當年你纏著我給你種枇杷樹,如今樹已能結果子了。這屋外就有一棵,你若貪玩,還能爬到樹上去看看。”
月下光影淺淺,而清璇卻認了出來,楊桓擺放靈位的屋子,分明就是丞相府裡最神秘的那一間!
就是那間自己幾次三番沒進去成,還被楊桓給逮到的那一間!
楊桓抽了簽,心中不安。踱步到了清璇的房間,看著清璇熟睡的側顏,心裡嘆道:我們已經經歷了這樣多的磨難,本以為婚事是水到渠成的事,為何上天還要為難我們?
方才那支“來路明兮不複明”的簽,是姻緣簽裡的下下簽,方丈看了後並未說別的,只是淡笑,讓他莫要糾結太多,一切都是造化。
心中升起不安,一種害怕失去的感覺緩緩浮起。
他忽然就很想抱一抱清璇,把她抱在懷裡,便會有一種踏實的感覺,他現在需要用這種方式證明這個人,還是屬於他的。
可就在這時,他看見清璇忽然坐起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問了一句:“當年沈清璇死的時候,你難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