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遠山臉色黝黑, 豹眼環睜。大多數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特種兵轉業,身手敏捷, 頭腦靈活, 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喜動不喜靜, 卻很少有人知道,他喜歡下圍棋。一是, 他水平極高, 棋癮犯了, 只跟棋院有數的幾個熟人交鋒,很少在外面炫耀招搖此事。二是,他有意地把自己的這一面藏起來, 刻意讓人覺得他是個莽夫。
追佳月的時候,一開始,他視佳月為玩物,根本沒上心, 自然是不可能讓她介入自己這方面的生活。後來想給佳月展示一下,卻沒來得及。
沒想到,葉深這麼短的時間, 就能瞭解到他這一面,還敢提出挑戰。曲遠山皺起了眉頭,看來葉深,並不是他想的那麼弱。
“沒意義, 也沒時間。你跟佳月分手,有你的好日子過。如果不識相,偏要跟我爭……我輕易就能讓你失去一切。”
曲遠山彈了彈煙灰,空氣裡有一縷淡藍色的煙氣,夾雜著室內空氣清新劑的味道,讓人覺得有點悶。
“我的好日子,就是跟佳月一起過的日子。”葉深環視了一下屋子,窗戶很大,但德國雙層斷橋鋁合金中空玻璃窗,隔熱隔音,人在裡面喊破了嗓子,外面也聽不到一點兒聲音,果然是為所欲為的好地方。
“我相信,你可以輕易的讓我失去客戶;可以誣陷我,將我送進監獄;甚至可以在這屋裡把我打得半殘,直接扔海裡去。可是……”葉深把這些恐怖的事情,說得很平靜。
“哈哈,小子,別想給我下套,我可從來沒有幹過違法的事。”曲遠山譏誚地冷哼道。
“違法不違法,這要看你怎麼解釋?”葉深說完,把手裡的橘黃資料袋朝曲遠山扔了過去。資料袋重重地落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曲遠山卻並不去撿掉在地上的資料袋,而是冷冷的看著他:“你說說,裡面是什麼?”
“當然是這些年,天道替你處理的112樁案子的裁判文書。我可以從裡面挑出最重大的十個案子,就算你不介意我去翻案,你的委託人恐怕也不希望看到,你愛美人不愛江山,為他們惹來這麼大的麻煩吧?”
曲遠山霍地站了起來,豹眼發綠,死死地盯著葉深,好像一頭伺機而動的猛獸,隨時可能撲上來,咬斷葉深的喉嚨。要說他替人辦的事,真的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那真是鬼都不信。他的客戶,還有客戶後面是些什麼人,他比誰都清楚。
葉深幽深的黑眸跟他直接對上了,不驚不懼不卑不怖。
葉深見曲遠山不說話,向前走了幾步,給他遞了個臺階:“你我之間本是私事,沒有必要把公事扯進來。說穿了,我一個小律師,離了g市照樣活,你樹大根深,要挪地方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曲遠山陰沉著臉,心裡堵得,呼吸加重。這個葉深真有這個膽子,這個能力攪起漫天風雲?他上下打量著葉深。
葉深西服革履,深色的長大衣,瀟灑自在,很隨意地站在那裡,似乎他只是平和地在跟曲遠山閑話家常。明明俊秀得像個繡花枕頭,可又好似一泓靜流,深不見底。
“文律師是律協會長,我和佳月既是律協成員,也是他律所的成員,如果他不同意我來跟你談,我現在可能已經帶著佳月離開g市了。”葉深又給曲遠山遞了一個臺階。在公事上向他施加,必然觸動文律師的利益。有文律師在後面坐鎮,那幾個案子,要翻起來,就容易多了。
曲遠山睜著豹眼,炯炯地盯了葉深半天,雖然不甘心,可還是點了點頭:“看來佳月的眼光並不是太差。好,就拋開公事,你我一棋定輸贏,誰輸了,永遠不見佳月。”
葉深的嘴角勾了起來:“曲總,我知道,你跟我一樣愛佳月。可是,你這種把佳月當件東西的態度,又怎麼可能贏得她的芳心?”
曲遠山彎腰按滅了煙頭,煙灰缸裡冒出一縷藍煙:“愛?你想多了。我這個人,想要的東西,都會用最大的力量去佔有。至於佔有之後,要怎麼處理,那就看我的心情了。”
葉深斂起了嘴角的笑意,看了一下銀色的腕錶:“既然如此,這棋也沒必要下了。你盡可以用你的方法去追求佳月,她那麼美又那麼可愛,沒有你追,也會有其他人追,多一兩個追求者,對我來說,根本無關痛癢。再見。”
說完,葉深一轉身,腳步匆匆,推門走了……他走得太快,太突然,以至於曲遠山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四個保鏢見曲遠山沒有發話,站在那裡,也沒有攔截。
葉深出門就給佳月打了電話,讓她放心。等他回到佳月的住處,是青青開的門。
他一進屋就聞著滿鼻的飯菜香。
小玻璃圓桌上,鋪著雪白的桌布,擺著好幾個家常菜,黃白的醋溜白菜,深褐色的京醬肉絲,翠綠的蠔油芥藍,還有紅紅的叉燒肉。
佳月手裡端著一大碗排骨海帶湯,冒著騰騰的熱氣,往桌上一放,回頭看著他,眼波盈盈:“這可是我和青青通力合作,好容易整出來的一桌家常菜,你待會兒,可不許說不好吃。”
葉深心頭,被這一室的溫馨燻得暖洋洋的。
他含笑看著佳月。佳月穿著粉藍的毛衣,黑褲,繫著蛋心黃的圍裙。這樣家居的模樣,葉深還是頭一回看到。他眼中滿滿的愛意……這樣的佳月,他想看一輩子。
對於曲遠山的事,青青從頭到尾都清楚,也跟佳月一樣,覺得曲遠山就是個惡夢。
她對於葉大律師要去單挑曲遠山這件事,比佳月還要覺得不可思議。葉深一坐下,她就立刻給葉深倒了一杯紅酒:“那個,深哥,快說說你怎麼說服他的?這事真的解決了?”
葉深被她這聲“深哥”驚了一下,又相當遺憾,佳月總是葉老師,葉老師的叫……也得改改口了,不是?
他有些怨念地看了佳月一眼:“一物降一物。曲遠山也有軟肋。大家都是聰明人,他答應不會再動律所的腦筋了。可是,事情只能算是解決了一半,他可能還會繼續熱烈地追求佳月。比方說,明天佳月的桌子上,可能還會有一束白玫瑰。”
佳月剛用小青蓮碗盛好了一碗湯,一聽,心裡“咯噔”一下。
她慢慢地把湯放在桌子上:“他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