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跳動，月光清冷，人影在地面上來來回回，上香、祈禱、磕頭，時不時便有人在棺前跪拜。
柳紅嫣依舊是做出一副憔悴姿態，獨自在靈前靜靜跪著，她保持這個姿勢已然有數個小時，中間有人來勸過，卻也根本沒有效果，後來大家便都放棄了，也沒人敢輕易來干擾她。
畢竟，同時失去父母，這種痛苦大家都可以理解，柳紅嫣消沉至此，也是情理之中。
靈堂周圍，各種白事的籌備工作，緊張地進行著。許許多多新面孔不停出入，忙裡忙外，眾人漸漸習慣。
而高陽，則不動聲色混跡其中。
此時此刻，他穿著打扮，仍和自己平時無異，並未特意向柳青山靠攏，只戴了一頂鴨舌帽，那是柳青山釣魚時常喜歡戴的。
柳青山有著釣魚的愛好，這是柳家人盡皆知的。甚至據說柳白剛剛回到家族中時，為了討柳青山歡心，還投其所好陪他釣了好一段時間的魚。
高陽就戴著這頂帽子，不停地柳白麵前晃悠。時而抱著一捧柳母從前最愛的新鮮梔子花，置於靈前；時而養起手臂，故作不經意地在空氣中噴灑柳青山最常用的古龍香水。
他要從這種一點一滴的細節中，對柳白進行暗示。等到環境的暗示效果足夠時，再突然出現，便能達到他最終想要的效果！
此刻，柳白亦是在靈前長跪不起，但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周圍隱隱約約間，令他覺得十分地不自在。
彷彿無形之中，有一種壓抑的氣氛瀰漫開來。
他忍不住偷偷打量其他人，包括柳紅嫣在內，卻發現別人全都神色自然，除了悲傷，再沒有其他異樣情緒。
柳白不禁眉頭微皺，心中思緒有些複雜起來。
他本能地感覺，自己此刻的狀態有些不對勁。彷彿……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正有一束惡毒的目光，在偷偷盯著自己一般！
鼻間忽然傳來淡淡的香味，柳白愣了愣，接著猛然意識過來，這不正是自己那個死鬼父親生前最愛的香水嗎！
他心中猛然一震，驚駭欲絕地朝身側望去，卻見到一個五短身材，渾身工人打扮的男子，正神色肅穆地看著柳青山與沈溪的棺木，微微鞠躬默哀。
“該死的，為什麼要用這種香水……”
柳白心中微微著惱，為自己剛才的失態、心虛，幸好沒有表現得更多，也沒有被其他人注意到。
他略微鬆了口氣，沒去考慮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是皺眉看著高陽，冷冷開口道：“你是什麼人！”
高陽看了他一眼，撓了撓頭，憨厚一笑道：“俺……俺就是一個普通的工人，但是柳老先生是俺的偶像，所以俺願意給他鞠幾個躬。”
說著，他好奇地看向柳白，忍不住問道：“您就是……就是柳老爺子的長子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幸好有你在，否則柳家的基業豈不是要便宜了外人？”
這話簡直說到了柳白心坎兒裡去了，他心中那點兒不快頓時消散，臉上浮現出一抹溫和的微笑來。
“原來是家父的朋友，遠來是客，今天不論是什麼身份，你們願意來弔唁家父，便是柳家的客人，我代替父親謝過您了。”
他這話說得倒是真心實意，似高陽這樣“有眼力見兒”的客人，他巴不得多來上幾個。
高陽直接一擺手，嘿嘿笑道：“你這是什麼話，俺是來幫工的，當然要過來，不然誰給俺結工錢？”
說完，他搖搖頭，走到柳白身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
柳白原本還要說話，結果在高陽做出這個動作之後，卻是渾然渾身一僵，彷彿觸電一般，瞬間便感覺自己手腳四肢統統麻木起來，整個人臉色霎時間便蒼白無比，不見絲毫血色！
剛才……高陽做出的那個動作，怎麼和柳青山曾經拍他肩膀時，如此之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