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與它對視著,氣氛變得異常尷尬。
但它很快就打破了尷尬,它看了一眼伍德的手,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槍,夾著尾巴,一步步往後退,退到坳口邊緣時,它卻走不動了。
不是它捨不得伍德這個“人類寶寶”。
並非它放不下伍德這塊“上好臘肉”。
而是峽谷外的寒風吹得它一個哆嗦,身上的水漬立馬撲上了一層霜。
它狠狠打了個噴嚏,鼻腔裡迸出來的黏液帶著血。它繞了一圈,又繞回了坳口裡。
伍德檢查著自己的身體,衣服上除了血,沒什麼外傷,原本斷開的拇指現在長了回來,面板像嬰兒一樣白嫩。
他拿回槍械,填充雷汞和彈藥,舉槍指向那頭狼。
野狼似乎明白了什麼,僵在原地,哈著氣。
過了很久,過了很久很久。
伍德突然能明白阿明先生的感受了。
他明白阿明先生在面對那三條狼犬時,會捨不得開槍的原因了。
他用槍指著野狼的腦門,一步步往外走。
漆黑的峽谷裡湧來的寒風,在一點點奪走他身上的溫度。
他走到坳坑的出口時,大狼退回了坳口裡,退到石壁下,臥在最暖和的位置,那個位置尚且還有伍德身體的溫度。
他退到犬牙交錯的亂石灘中,終於敢回頭,峽谷的縫隙中投下一道月光,讓他看清了前路,讓他嚇得寒毛直豎。
黑漆漆的崖壁凹縫裡,有無數雙眼睛盯住了他。
——全都是狼。
白天隨他出生入死的馬駒,已經變成了一具森森白骨,連腸子和排洩物都沒留下,連丁點血跡和毛髮都沒留下,四散的骨頭乾淨得令人頭皮發麻。
他重新舉起了槍。
卻不知道要射向何方,射往何處。
陰冷的山谷風將他額頭的汗吹成了冰珠。
狼群只是看著,不願挪動一步。它們蜷縮在狹窄的頁岩縫隙之中,凍得閉上嘴,冷得發抖,三三兩兩抱作一團,勉強維持著體溫。
伍德一步步往出口走去。
他不敢走快了,也不敢走太慢。
直到他走出峽谷,才覺得自己的魂魄回到了身體裡。
走出谷口的瞬間,視野豁然開朗。
天上的星星太多。
按伍德這個沒多少文化的人來形容。
那就是“巨他媽多”。
它們朝伍德眨眼睛。
一輪滿月掛在天邊,它投下的光,照亮了簡陋的石砟路。
伍德順著這條路走下去,他才走了不到一里地,就有了新發現。
在荒涼的苔原上,他發現了不少骸骨。
有人的,也有馬的,從衣料來看,大多是土匪的。
沒有發現子彈,都是被狼吃掉的。
他內心暗暗慶幸,也在隱隱擔憂。擔憂著阿明和兩位妻子,擔憂著達奇先生與露絲的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