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蓉接過水,喝了幾口,上車系好安全帶,靠在後背上閉目平復心緒。
梅子:“姐,你躺著睡會,昨晚也沒睡好。我去接了鄧文博,還了車咱們就回家。”
聽著這麼體貼周到的話,顏蓉這時再有氣也消了一半:終歸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即使平時再任性,關鍵的時候還是有發自天性的關懷。
到底是梅九拐來的自己,還是自己走失,被他撿回來的?
顏蓉也無法肯定答案。
不論誰做了什麼,都不關梅子什麼事,不該遷怒於她。
梅子想對顏蓉說點什麼,可又不知道說什麼,話到嘴邊,卻忽然發現,忘了該說的是什麼,只有乾著急。
她煩躁地拍了幾下喇叭,終於想到一句非說不可的話。
“我可以沒爸,可以沒媽,也可以不認姥爺舅舅,全世界沒有誰都可以,唯獨不能沒有姐。”
顏蓉微微睜開眼睛,望著梅子的側臉,想起養母去世後的那段日子。
當時她只有九歲,梅子兩歲,才只過了一個生日。
為了給養母治病,家裡值錢的東西全都變賣了,窮的是叮噹二響。
梅子的爸爸跟著同鄉下煤窯挖煤,家裡只有她和梅子兩人。
兩歲的梅子像只小羊羔蜷縮在自己懷裡,陪她熬過了人生最為恐怖的一段時間。
第二年梅子的爸爸賺了錢,新娶了一個女人回來,那女人帶著個十幾歲的女兒,當年就給生下大胖兒子。
母以子貴,憑著生兒子的功勞,她當家做主,號令全家。
顏蓉和梅子吃不飽穿不暖,每天挨打受罵,幹不完的活。
大冬天冷水洗衣服,一雙手滿是凍瘡,到現在身上的還有未消退的疤痕。
顏蓉至今還記得,帶著梅子出逃的那個晚上。
那女人的兒子得了銀屑病,她為了六萬塊錢,將七歲的梅子賣給鎮上屠夫的智障兒子。
她翻牆爬樹,潛入屠夫家偷出梅子,被屠夫家養的兩隻狗差點咬斷一條腿。
顏蓉能理解梅子隱瞞事情的顧慮,害怕她會因為梅九而不認她這個妹妹,但這也恰恰是她最為生氣的地方。
梅子她從小抱著長大,相依為命討生活,是她放在心尖子上的妹妹,是她拼了命都要保護的人。
相比之下,梅子對她就多了一條心,一條外心。
想起過往,顏蓉還是或多或少的會有些悲涼之感,但也會很快釋然。
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她們就因為沒有媽媽,所以才會活的這麼辛苦。
“姐,你手機響了。”梅子看著顏蓉震動的手機,又拍了兩下喇叭。
顏蓉只顧出神,完全沒聽見。
梅子找了一個地方停下,探過身子搖了搖顏蓉:“姐,你電話。”
“噢”顏蓉拿起手機看了下來電顯示,遲疑了一下,接了。
電話一接通,就傳來了凌母凌厲又霸氣的訓人聲:“你真夠可以啊,顏蓉。想來就來,說走就走,連聲招呼都不打。”
顏蓉淡淡道:“您有事嗎?”
凌母不滿道:“你這是什麼態度?”
顏蓉有心回她句‘就這態度,不喜歡別給我打電話啊。’,但考慮到女兒,還是換了語氣:“您有事請講,我聽著呢。”
凌母:“我兒子抱著西亞失蹤了,你也來幫忙找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