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快住手——”
渡雪時愣神的工夫,匕首已刺到了胸前。便在這時,另一個布衣少年忽地沖進來,竟徒手握住了那把匕首。
亦真憤怒地叫道:“為什麼要護著這個殺人兇手!他殺了顧小姐,你為什麼還要護著他!”
布衣少年松開匕首,手掌鮮血淋漓,道:“我不是護著他,是護著你。”
然後手起掌落,劈中了亦真的後頸。亦真晃了晃,緊接著倒進了少年的懷裡。
少年看向渡雪時,道:“讓公子受驚了,是阿真的不是,我代阿真道歉。”
渡雪時卻陷入了沉思,眸光深邃幽遠,像是謀劃著什麼。
櫃臺後的花十二兢兢地露出半個腦袋,道:“你發什麼呆?那刀子沖著你的心口去的,要是沒有那少年,此刻你都要見閻王爺啦。”
渡雪時稍稍回神,笑道:“無妨。隨他捅我幾刀出氣,只有留我一口氣兒,我都能醫活。”
捱過了兩個時辰,“花町閣”打烊。
渡雪時道:“我先走一步,晚上不必等我。”
便隻身離去,不知去向。
花十二心知他這是“殺人滅口”去了,不便插手,卻也奇怪:什麼人需要他親自滅口?
金闕城有兩條巷子,名近似,裡面住的東西卻一個寧靜幽遠、另一個是吃人的。一是青衣巷,餘下這個,便是此地烏衣巷。
夕陽西斜,烏衣巷中寒鴉聒噪亂飛,遍地是潮濕的雜草荒樹。踏進半步,腐朽的臭味便撲鼻而來,甚是難忍,渡雪時按耐住拂袖離去的沖動,提腳走進了烏衣巷。然後,他敲開了一扇腐木蟲蛀的門。
門“吱啞”一聲緩緩開啟了,露出一顆賊眉鼠目的腦袋。
“喲是渡公子,酬金帶來了嗎?”
渡雪時微微一笑,如春風拂面煞是動人,道:“帶來了。你做的很好,我很滿意,一千兩的酬金,我付你一千五百兩,如何?”
“甚好甚好。爺就喜歡你這痛快人,以後公子您還想殺什麼人,盡管來找我。”
渡雪時道:“好啊,不過這一千五百兩可不是個小數目,你想怎麼用?”
“還能怎麼用,這回替公子頂罪,我損失了好幾個弟兄,我怎麼也得花幾百兩買點兒吃的穿的用的送過去,唉做這一行都是拿命換錢的。俺們人窮沒什麼本事,也就這條命值點兒錢。”
“確實,你就這條命有點兒用。”渡雪時解下腰間的小袋,遞到那人的跟前,道:
“它可是件寶物,莫說一千五百兩,就是一千五百萬兩也是值得的。”
那人將信將疑地捧到手心裡,軟軟涼涼的似是活物,正要開啟,忽地伸出一截蛇首。小蛇那黑豆似的眼睛閃過一抹猩紅色的血光,緊接著鱗蟲身軀像吹氣一般脹大,張開冒有黑霧的血盆大口,一排尖細如鐵鈎的獠牙。
渡雪時回頭望去,只看見黑墨鱗片的沖天巨蟒吞進了半截人體,蛇嘴邊那雙條腿還在空中亂蹬,待“咯錚”沉重的悶響之後,那雙條腿疲軟地耷拉下,再也不動了。
巨蟒開始咀嚼撕咬,生肉的血腥氣吹到鼻前,嗆得渡雪時連連後退,便在這時,身後突然響起泥土剝落的動靜。
——有人在此?!
渡雪時道:“是誰?”
一個少年身量的黑影連滾帶爬地朝烏衣巷口逃走
這時候,巨蟒拖動龐大卻極其靈敏的身軀閃電般飛了出去,要看就要追上。渡雪時又小聲說:
“莫追。”
這聲音極小,可巨蟒真的停下了,“嘶嘶”吐出猩紅的蛇信子,下一刻又縮成一條四爪小黑蛇,“嗖”地纏上了渡雪時的手臂。
渡雪時這時才恍然明白,這可不是什麼“蛇”,分明是“蛟”的姿態。
此時夕陽沉落,天色已晚。
渡雪時心念著夏景聞,想著拐去天香樓買醬肘子,哪料剛踏出烏衣巷,烏衣巷口那個看上去等待許久地身影,霎時間讓他渾身徹骨,連同到心裡的熱氣全涼透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一掌拍死自己,一了百了。
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因為下一刻他才看清楚,那個身形頎長的男子縱然有一副與夏景聞七八分相似的相貌,可那通身縈繞的華貴氣質絕不是夏景聞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