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田家,祖上一窮二白……比不得與前朝遺貴如邢國公宋偓,也比不得太尉符彥卿等世家;且咱家的姻親,也不是什麼皇親國戚。像咱們這樣的人家,憑你軍功蓋過天去……只要行差踏錯一步,就是全盤皆輸!”
“你再想想,當初跟著太祖皇帝打拼下江山的那一輩兒,包括我的姨父、當年太祖皇帝的結拜兄弟、琅琊郡王王審琦,他最後……罷,這些不說也罷。我只問你一句,論親厚,你祖父與太祖遠不及我姨父與太祖;論軍功,咱們田家更遜了一籌……可緣何到了今日,反倒是咱們田府歷經了兩朝而榮寵不衰?”嫤娘反問道。
殷郎瞪大了眼睛。
他本是個聰明人,只當年袁氏過門六年無所出,好不容易得了殷郎,自然愛若性命,不免護得有些過了……
此番被嫤娘點醒,殷郎突然意識到了些什麼。
而嫤娘卻並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
“我再問你,長清郡主貴為宗室女,又是嫡出……以她身份之尊,為何竟被指與你父親,做了個繼室?且還要在孝期未滿之時,急急嫁進了咱們家?”嫤娘厲聲問道。
一聽到“長清郡主”四個字,殷郎整個人頓時有些微微地發起抖來。
“難道你忘了,當今的官家……是如何繼承大統的?”嫤娘壓低聲音繼續問道。
殷郎也不傻,很快就想通了……
他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你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對麼?你眼睛看到的,只是你父親的碌碌無為?長清郡主到底是不是‘被迫’嫁與你父親做繼室……你只看到了她的青春年少?田殷!你知不知道,自打三年前,官家將長清郡主賜婚給你父親的時候,咱們田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就已經在鬼門關前來回趟了好幾趟了!”嫤娘冷冷地說道。
“可是,可是……”殷郎喃喃自語道,“……我曉得,爹孃情深……所以爹的眼裡,再也盛不下其他人。但長清她,她也是無辜的啊……”
“她無辜?”嫤娘冷笑,“妙齡少女被配與中年喪偶之夫為婦,外人看來,確實是長清郡主受了委屈。可她若真委屈,又為何在你們上山守孝的時候,頻頻去找你們呢?”
“殷郎,你要好好想清楚,長清到底是為了見你才去山上?還是說,其實她是想去見你父親的?只是受了你父親的冷落,這才……”
“孃孃!”這一回,殷郎終是鼓起了勇氣,出聲阻止了嫤娘。
嫤娘卻鬆了一口氣。
比起之前,那個渾渾噩噩的殷郎,至少現在的他,終於知道看事情不能僅憑某人某事件的一面之辭,也知道自己暗戀繼母是不對的,且還有著羞恥之心。
只要還有顧忌,那就好。
接下來,就要給他一點時間仔細想想了……
嫤娘微微一笑,不再理會那幅畫卷,卻指著自己剛剛端過來的宵夜,說道,“時候不早了,你隨便吃點,早些歇下,明兒咱們直奔瀼州。到了瀼州,事兒可多了……好了,我走了。”
田殷頓時向她躬身行禮,“侄兒恭送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