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夫人原本是個開朗愛笑的人,只是這段時間以來,為了照顧病弱又敏感的孫兒,一直疲於奔命。這會子雖然沖著嫤娘說了幾句重話,卻也是解解氣而已。
是以數落完了以後,田夫人很快就恢複了正常,見嫤娘一副謹小慎微、低頭不語的模樣兒,連忙又拉著她的手,說道,“方才我說的那些,和你並沒有什麼相幹!我就是發幾句牢騷罷了!最緊要的是……呆會子你見了舒郎……不要覺得驚訝就是了……唉,舒郎這孩子,雖然還不會說話,可心裡卻什麼都知道!”
嫤娘應了一聲,又交代一雙兒女道,“你們兩個,不可造次……鐸郎,好生看著你妹妹。珍寶兒,呆會子只讓看,不讓說話,要安安靜靜的,可好?”
鐸郎和珍寶兒都點了點頭。
田夫人引著母子仨去了偏院。
偏院裡燈火輝煌,卻是安安靜靜的,幾個婆子手裡拿著蠅掃子,站在院子的圍壁下,十分警惕地看著四周……
見嫤娘與兩位小主子過來了,那些婆子紛紛向她們行禮。
嫤娘應了,田夫人卻催促那些婆子道,“好了好了,和你們少夫人見過禮就趕緊當差去吧!”
那幾個婆子連忙又按照剛才的方位都站好了,拿著手裡的蠅掃子不住的左拂拂,又右拂拂的……
嫤娘十分詫異!
她們站在這裡做什麼?這隆冬臘月的,又怎會有蠅子?
田夫人似是知道她心裡想什麼,解釋道,“……這也沒法子的事兒!舒郎身子弱,就是聽到蟬蛻兒叫叫,也被會嚇得驚住……別看這隆冬臘月的,前兒也不知打哪兒飛了只蛾子來,恰恰飛到了舒郎跟前,舒郎冷不丁地看到了那蛾子,被嚇得……高燒了好幾日,人都迷糊了!”
嫤娘倒抽了一口涼氣!
舒郎這麼弱?
想了想,嫤娘說道,“娘,打波斯那邊不是傳來了一種叫做什麼……蠅子草的麼,那個防蚊蟲的效果倒是挺好……”
田夫人打斷了兒媳的話,“那個沒用!哎,也不是說蠅子草沒用,而是舒郎又聞不得蠅子草的味兒……咱們好好的人,其實也不覺得蠅子草的味兒有多重,可舒郎卻受不得……今年夏天的時候,蚊蟲實在太多,我就讓人搬了幾盆過來,放在他的窗子口……你猜怎麼著?他跟著就嘔,然後渾身起了紅疹子!嚇得我……後來折騰了好久才好。”
嫤娘不說話了。
這時,田夫人突然朝著娘兒仨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嫤娘和鐸郎、珍寶兒不由自主地就放輕了腳步,還屏息靜氣的。
田夫人引著她們走到了正屋門口,先是用眼神詢問了一下站在門口的僕婦,見僕婦們點點頭,她才隔著布簾子小小聲說道,“舒郎,婆婆來看你了……你那遠在瀼州的孃孃,帶著你的哥哥和姐姐也來了,現在婆婆就帶她們進來看看舒郎,可好?”
嫤娘看著婆母的作派,不由得有些奇怪。
屋子裡無人應答。
田夫人示意娘兒仨跟著她一塊兒進去。
不料一進屋,嫤娘就看到了一圈厚布簾子圍著,窗子是大開了,窗下放了幾個炭盆,旁邊還站了個僕婦,大約是專門看管炭盆和簾布的……
田夫人又小小聲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然後又領著嫤娘娘兒仨繼續往裡走。
一直走過了三四層帷幔,嫤娘才看到朦朦朧朧的白紗帳後頭,兩三個婆子並兩個小婢女正圍在一處,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田夫人朝著嫤娘指了指,示意她就遠遠地站著。
至於鐸郎和珍寶兒,田夫人沒讓他倆進去,只讓隔著白紗幔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