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娘這一忙,真真兒忙夠了七天。
到了第六日的夜裡,依禮,明兒可就是頭七了,按規矩,是要送了袁氏的棺槨出殯的。
而田駿在這七天裡,寸步不離袁氏的棺木,且基本不吃不喝的……或是田夫人柱拐痛罵,或是殷郎領著弟弟們在他面前長跪不起,他才勉強吃上幾口湯飯。
七天下來,田駿瘦成了一把枯骨。
他兩眼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下巴生出了雜亂的胡須,兩鬢花白……看著倒比父親田重進還顯得老些。
而第七日夜裡,田驍更了常服騎了快馬趕回京中,想送長嫂袁氏最後一程,不料回府瞧見了兄長憔悴潦倒的模樣兒,吃了一驚!
“大哥,嫂子雖仙去了,可若看到你這般模樣……如何能安心?說到底,你仍是家中的頂樑柱,上有二老,下有孩子們……如今你得打起精神來,多少人指望著你呢!”田驍勸道。
見了兄弟,田駿的眼睛終於聚了焦。
可一聽他兄弟的話,田駿眼圈兒一紅,用沙啞的聲音泣道,“我就是要讓她不安心!她不安心了,便回來啊……她是我的半邊天,她一走,我,我……”
田驍長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陪在兄長身邊。
嫤娘見夫君風塵僕僕的模樣兒,有些心疼,因在袁氏熱孝之中,她也不好讓廚下備些他愛吃的燒雞,索性親自下廚,做了一鍋配了醬菜的熱湯面,教僕婦們捧著,送到了靈棚處。
田驍趕了一天路,早已餓得慌了,便勸兄長,“哥哥,好歹陪著兄弟用些飯食……”
田駿從不買其他人的帳,卻向來與兄弟友愛,也知道要是他不吃的話,兄弟必定也只能陪他幹餓著,於是便點了點頭。
吃了幾口那素湯面,只覺清淡之中又有些鮮姜的勁辣,醋豇豆的酸爽,小醬瓜的清脆……兄弟倆不由得將那鍋素湯面分吃得一幹二淨。
站在一旁侍候的嫤娘見兩人將那鍋面吃完,這才鬆了一口氣,便僕婦們上了熱帕子和香茶;心裡又惦記著公婆和剛出世的小五郎,便匆匆和田氏兄弟說了一聲,去了田夫人屋裡。
袁氏新喪,田重進帶著虛弱的小五郎和一眾太醫郎中們住進了外院,正院裡只有田夫人獨居。嫤娘到的時候,田夫人正躺在榻上默默地掉眼淚。
嫤娘小聲地問了問在一旁侍候的婆子,知道婆母還不曾吃過晚飯。
她嘆了一口氣,挽了袖子去了田夫人的小廚房裡,又做了一碗素味湯面。
待端著湯面去到田夫人跟前時,田夫人只是一昧的搖頭,並不肯吃。
袁氏去了,嫤娘心中也不好受,可這些天,勸慰的話說多了,她也不知要說些什麼才好……此刻見婆母因為心中悲痛,不肯用飯……嫤娘也不再勸,只是將盛滿了湯面的大碗高舉過頂,然後直挺挺地跪在了田夫人的跟前。
屋裡的婆子們見了,紛紛都跪了下來。
“嫤娘!你這是做什麼……我不是不吃,就是沒什麼胃口,好孩子,你快來起來,把東西放在一旁,呆會子我餓了再吃。”田夫人亦沙啞著嗓子說道。
嫤娘只是一聲不吭地跪著,絲毫也不動。
田夫人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奈,可轉念一想……這也是兒媳的一份孝心,忍不住又熱淚盈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