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松低聲說道,“我跟著爹爹被一塊兒收押了,爹爹叫我要忍,一定要忍,想法子逃出去……不久,爹爹就被牢卒帶走,再也沒回來。又過了半年,他們讓我跟著牢裡的其他人,一會兒發配到了大理國境。”
“一路上,人人都要負著幾十斤重的枷鎖和腳銬,而且個個都是光著腳走路的,兩只腳全是血肉模糊的……一天的口糧只是兩個饃饃而已,有的人實在餓狠了,會將爛腳上生在傷口裡的那些蛆挖出來呼……”
“去的時候統共有五十多個人,到了大渡河的時候,只剩下二十幾個了……”史漢嗚嚥著說道,“那時我年紀小,那獄卒看我可憐,不讓我戴枷鎖和腳銬……另外同行的有個又病又老的犯人,已經七十多了,他總說他活不長了,每天都省下一個饃饃給我吃……”
“後來他死在了半路上……”史漢大哭了起來。
碧琴用帕子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半晌,史漢又說道,“好不容易活著到了大渡河,我們剩下來的二十幾個人被分散,收編在軍隊裡,當最下等的雜役卒……我們什麼都要幹,侍候正牌兵,給他們倒屎倒尿洗衣裳端飯……這些都是苦差使也就罷了,最難受的是任他們隨意打罵,有時還會……”
說到這兒,史漢講不下去了。
可碧琴卻分明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只覺得喉頭腥甜。
回憶起那痛苦不堪的往事,史漢的神情變得麻木而又難過。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再後來,我斷了一條腿……他們嫌我是個廢人,把我扔了出來,我只好靠乞討為生……這倒也好,有心善的小娘子看我可憐,讓家人把我抬到了寺院裡,老和尚想法子救活了我,我就和其他的乞丐一起在寺院門口安了家。”
“大理國信佛,因此寺院香火旺盛,總有香客佈施,再加上寺院每天供上一鍋粥水,我才撿回了一條命……原以為這輩子就這麼完了,沒想到,還有和妙姐相見的一天!”說著,史漢放聲大哭了起來。
姐弟二人複又抱頭痛哭。
待稍稍平靜下來以後,史漢又問碧琴,“妙姐可還好?可有孃的下落?”
碧琴泣道,“孃的下落……我並不知道,我……”
說到這兒,她突然頓了一頓,輕描淡寫地說道,“我比娘先一步離開女監,後來去了教坊司,受了幾年的調教,就在花舫上被人開了臉,後來被個年老富商收了去……後來那人死了,大婦要賣了我。我想著舊年曾為田家的二少夫人做過幾件事,就寫了信向她求救,不曾想,她果然派人替我消了籍,又給我編造了個遠房親戚的身份,咱們這才……”
史漢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難怪兩個月前,有兩個伴當在大渡河畔的佛音寺找到了我,不由分說就將我帶到了這兒,我還納悶,直到今兒他們告訴我,說,說……我姐姐還活著,我還當他們騙人……”
說到這兒,史漢哽咽了起來,泣道,“妙姐,多虧了你,認得田少夫人這樣的貴人,咱們姐弟才……又到底是誰?害了我們家?”
碧琴咬牙道,“如今咱倆都已經脫了身,再不必過以前那種日子了……我必要將這事兒徹底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