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的人早就已經準備妥當了……這叫做裡外合應。先有一撥人早在半月之前就已經潛入了容音寺,將那舍利子的方位,與僧人們的作息給摸清楚了。跟著,我帶了人,從揚州府一路殺到杭州府,再堂而皇之地沖進了容音寺……可就在咱們容音寺之前,另一路人已經將舍利子藏了起來。”
說著,他又補充了一句,“容音寺畢竟是佛家聖地,咱們就是要殺人,也不能在佛寺裡頭啊,所以咱們只裝了裝樣子,在佛寺裡喊打喊殺了一番,使了一番苦肉計,傷了一個咱們的自己人,就‘逃’走了……”
嫤娘瞪大了眼睛。
聽說田驍並沒有在佛寺裡行兇,她先就放下了心,雙手合什,喃喃地念了聲佛號。
但很快,她就又陷入了疑惑——這麼說,其實舍利子一直都在容音寺裡?那他這麼大費周章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不會有人想到,舍利子其實還在容音寺裡……”田驍在她耳邊輕笑了起來,“可是你想啊,南唐國君錢弘俶突然把這頂屎盆子扣在李煜頭上,李煜他肯答應?如今咱們宋國要取南唐,就怕吳越在南唐後頭使什麼陰謀詭計……可若是南唐與吳越交惡,南唐就成了孤城……”
嫤娘恍然大悟!
“再一個,張洎是個眼睛裡揉不下沙子的人……如果連他都懷疑確是李煜派了暗探去殺人奪珠,恐怕肯定會死諫!這張洎啊,先前因為林仁肇的事,李煜拉不下臉來,心中早已記恨了他……這回若是張洎再在李煜面前說起這殺人奪珠一事,顯見得已認定此事就是李煜所為。李煜性情雖好,卻畢竟是個君王,他受了這樣的冤枉,能咽得下這口氣?”
說著,田驍面上浮起了淡淡地笑容。
“如今皇甫繼勳已升任兵部侍郎,頭上還有張洎陳喬二人……陳喬此人,是個明哲保身的,所以也不足為懼。說起來,只有張洎……他是塊硬骨頭啊!可只要李煜厭棄了他,皇甫繼勳就能上位,咱們……也就能功成身退了。”
嫤娘這才明白這前因後果。
這,這……
田驍下得這盤棋也太大了些!而且還是在匆匆一個月之內完成了從謀劃到實施……這不僅要他膽大,還得細心,眼光長遠,頭腦清晰……
嫤娘失神地看著他。
他靜靜地看著她。
“二郎,你,你有沒有……受傷?”
雖然那日他回來的時候,她曾經侍候他沐浴洗發,並沒有見到他身上有任何傷痕,可是,可是……聽那些清客夫人們說,據說吳越國有數十名將士被殺!
田驍輕笑,“那不是已經看光了?要是不信,這會子……為夫再讓你好生檢查一番,如何?”
嫤娘漲紅了臉,恨恨地看著他。
田驍就喜歡看她含嬌似嗔的模樣兒,但他也不會真的委屈小,便笑道,“都說了咱們是早就謀劃好了的……咱們的人,共分成了好幾撥,各自的目的地也是不盡相同,丁火直闖邊境守軍,戊土奔襲揚州,庚金直闖杭州府,壬水則闖進容音寺去鬧事兒……”
“只大夥兒按約定的時辰來行事,一旦完成任務就徑直退散。吳越國亂了一團,哪裡分得清闖邊境守軍的人,是不是就是擊殺揚州守將的人?殺了杭州守門將的人,又到底是不是闖進容音寺去奪舍利子的人?只是事後這麼一看這群黑衣人的行徑,再配上時間……看著就像是一夥人直搗黃龍似的!”
嫤娘又呆了半晌。
他到底是怎麼想出這要的計謀來的?
這樣實在穩妥,既打了吳越一個措手不及,也讓伴當們沒有後顧之憂,更容易迷惑吳越國的人——倘若吳越國也有頭腦清醒的人,倒也有可能會懷疑……
但問題是,李煜又確確實實明裡暗裡地向吳越國索要過多次祝遙大師的舍利子了。
所以這個鍋,李煜是背定了!
接下來,田驍肯定會做些手腳,讓張洎確認就是李煜派了暗士殺入吳越去奪回了舍利子的。張洎雖有幾分見識,奈何性子過於剛硬,李煜的性情雖然溫和,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君王……在大宋三番四次向南唐召安未果的前提下,張洎肯定容不得南唐與吳越交惡,甚至有可能會死諫!
可想而知,這一招,足以讓李煜與張洎君臣分心了……而一旦張洎失去聖心,陳喬又不如張洎剛硬,皇甫繼勳上位簡直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想了想,嫤娘又問,“到底是誰接待吳越使者呢?陳喬還是張洎?”
田驍贊道,“娘子問得真好!依著李煜的性子,他肯定會讓性情溫和些的陳喬去接待吳越使者,但這也正是咱們的初心,所以咱們就沒幹涉……最後,也確實是陳喬去了。”
嫤娘陷入了沉思。
田驍的性子……他既要設計某個人,就一定會讓他毫無翻身之地。
李煜既讓陳喬去處理吳越使者的事,擺明瞭就是不想讓張洎插手。但這麼一來,又怎能達到田驍的目的呢?所以,田驍肯定會在陳喬張洎之間製造矛盾,陳喬雖然性情溫和,但當嫉惡如仇的張洎越俎代庖的時候,陳喬肯定也是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