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有句俗話說,初一郎,初二孃——講的就是,在大年初一這天,所有開府另居的兒郎們,或者說旁支庶房們,都要回本家去拜年。而在大年初二的這一天,則是出嫁女要帶著自己的夫婿兒女回孃家去拜年的日子。
於是,當田驍護著嫤娘和夏大夫人回到夏府裡的時候,正趕上晌午,婠娘和茜娘已經領著夫君孩兒們在老安人的院子裡等了許久了。
嫤娘一到,夏老安人看到了自己最心愛的孫女兒穿著端莊體面的誥命服飾,又面紅辰白的模樣兒,不知有多精神……夏老安人終於放下了心,喜上眉梢。
“今兒去了宮裡,怎麼樣,被餓壞了吧?聖人賞了什麼好吃的給你?”老安人抱著嫤娘問道。
“宮裡頭人多,我倒也不餓,早起吃了些饅頭才出門的……聖人賞了一筐子各色幹果給我,娘也有……我的那一份兒也拿過來給您,用來熬七寶五味粥給您喝,可好?老安人,聖人還問了您的身子骨兒,我和娘都說好,聖人偏不信,說過了十五就讓董太醫過來給您扶個平安脈……”嫤娘輕言細語地說道。
夏老安人如今已經上了年紀,胃口大不如從前,只是聽孫女兒孝順自己,還要把禦賜的幹果兒送與自己,不由得又笑了起來……
“五丫頭啊,快把這身衣裳除了,好好和你姐姐們用飯,她倆為了等你啊……到現在還沒用飯呢!”夏老安人笑呵呵地說道。
嫤娘奇道,“……這又是為什麼?”
茜娘嗑著瓜子兒說道,“你先去換了衣裳來,我們有話跟你說呢!”
嫤娘被這身大禮服給壓得連氣兒都喘不過來,便道,“小紅,回橘香院去拿了我的衣裳來。”
小紅急急地去了,沒過一會兒,果然抱了一堆昔日嫤孃的舊衣物過來;嫤娘去了夏老安人的內室裡,換了衣裳,卸了釵環,又用熱水淨了面洗了手,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走進花廳,眾人見了穿著家常衣裳的嫤娘,笑道,“恐怕也就只有她……穿著大禮服,和個王候夫人似的尊貴,穿著家常衣裳,依舊還像個未出閣的小娘子一般!”
嫤娘漲紅了臉,問道,“怎麼你們兩個還不用飯?大姐姐,你家壽郎呢?”
婠娘道,“壽郎和老安人一塊兒用的飯,這會子在東廂房裡歇呢……”
嫤娘鬆了一口氣。
“我們等著你,是想問一問……你遲了這許久,要喝上幾盅酒才能向我們陪罪呢?”茜娘歪著頭說道。
嫤娘一怔。
婠娘白了茜娘一眼,說道,“……她本是咱家最小的,你憑什麼欺負她?依我看,喝上一壺也就夠了!”
嫤娘順著婠孃的手勢,看向那隻白玉壺。
她的嘴角微微地彎了起來。
“我可是一杯……也不會喝的!”嫤娘得意道,“……想灌我的酒,也不難!咱們來猜拳啊,誰輸了就罰酒,這才是天經地義的!”
“你少來這一套!猜拳那是後頭的,你先把這罰酒喝了再說!”茜娘笑罵道,“……快快快!趕緊的,遲到了就該自罰三杯,要不然,我們可按著你灌了……”
嫤娘咬著唇兒站了起來,可茜娘卻已經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她,婠娘已經舉起了白玉壺,往那杯中倒滿了一杯酒,將那酒杯兒擱在了嫤孃的嘴邊。
“喝罷,這是罰酒……”婠娘笑道,“……哪個喊你不老實!”
嫤娘求饒起來,“好姐姐!我的好姐姐們……你們容我先吃幾口菜,墊墊底兒,不然空腹喝了這酒,呆會子又燒喉嚨了……”
“不聽你的!你慣會賴的……”茜娘拿住了嫤娘,說什麼也不肯鬆手。
就在姐妹幾個在花廳裡又笑又鬧的時候,外頭劉媽媽突然來報,“老安人,二娘子來了。”
眾姐妹聞言一滯。
夏老安人原本歪在炕笑眯眯地看著孫女兒們笑鬧,聽了劉媽媽的話,皺眉道,“……她怎麼來了?老三家的也來了?”
“回老安人的話,只有二娘子一人,三夫人並不在。”劉媽媽答道。
夏老安人略一思忖,說道,“讓她進來吧!”
劉媽媽應了一聲,出去請人去了。
嫤娘姐妹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由得都住了手,茜娘還幫著嫤娘整了整發髻和衣裳。
不多時,夏碧孃的聲音果然在外頭響了起來。
“不肖孫女兒碧娘,叩請老安人金安,祝老安人身子康健,青春永祝!”夏碧孃的聲音果然響了起來。
夏老安人皺了皺眉,說道,“進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