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走了。
逼仄的柴房裡就只剩下了躺在床板上的夏碧娘,華昌候夫人,夏氏三姐妹,以及田家醫館裡的醫女。
華昌候夫人呆得不自在,說了聲“我去看看郎中開的方子”就走了,剩下夏氏三姐妹面面相覷。
嫤娘往外頭看了一眼,看到小紅正帶著人在救治已經昏死過去的春鶯……
茜娘便伸手召來了自己的使女春雲,婠娘也叫了自己的使女春柳,二婢才和那醫女一起料理起夏碧娘來。
一盆一盆的溫水端了進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又被端了出去……
那醫女和春雲春柳忙了一大通,總算是把夏碧孃的身子給清洗幹淨了,又上了些藥,給她換了衣裳。
這樣折騰了一番,夏碧娘也蘇醒了過來。
她木木的,目光有些茫然。
醫女喂她吃了一碗剛煎好的藥湯,她既不覺得藥湯燙,也不覺得苦,就這麼面無表情地喝了下去。
婠娘不客氣地罵了起來,“你就作死吧!這回倒是撿了條命回來……下回再看看你還想作哪樣死!不累死父母姐妹你就不知道好歹!”
婠孃的脾氣向來和順,以前在家裡的時候,她雖是嫡出的大娘子,卻從不仗勢欺負,每每受了碧娘姐妹的欺負,也都是能忍則忍了。
可這一回,她是真怒了!
原想著夏碧娘已經嫁了人,所作所為就被歸咎到了夫家……可她偷人啊!這麼丟臉的事,她怎麼做得出來?
茜娘和嫤娘兩個也被氣得不輕。
要是夏碧娘偷人的醜聞傳了出去,外人只會說夏家娘子慣會偷漢子的……
故此,所有人都怒視著夏碧娘。
夏碧娘木然地看向婠娘,然後目光緩緩掃過了茜娘,最終落在了嫤孃的身上。
她桀桀怪笑了起來。
“我能有今天……還不是,還是拜你們所賜?”夏碧孃的聲音沙啞又帶著些破音,由於情緒激動,語調也變得十分高亢。
“當初要不是你們!我,我已是皇子側妃了……那時二王爺明明上門向祖父求娶我,偏你們不讓,說夏家娘子寧死不為妾!可皇子妃妾豈是尋常人家裡的妃?若是二王爺日後得繼大統,我,我就貴妃了!一人之上萬人之下……”
夏碧娘恨恨地說道,“就是再不濟……我也該是世子夫人!當初夫人去家中相看的時候,明明就屬意我……”
說到這兒,夏碧娘瞪著一雙死魚眼,死死地盯著嫤娘,“誰知竟有人在背後搗鬼呢!讓我一個堂堂準世子夫人,竟變成了庶子婦!你們!你們,你們……你們這些殺千刀的!是你們欠我的,是你們欠我的……”
婠娘,茜娘與嫤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人人都在想……難道夏碧娘失心瘋了?
“如今我好不容易才盼到,盼到那個該殺的得襲世子,他,他居然想休了我?”夏碧娘貌若顛狂地罵道,“呸!他也配?就憑他……一個小老婆養的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呸……不要臉!”
婠娘怒道,“你閉嘴!”
“我委委屈屈嫁了他……他在新婚之夜竟要與何麗娘圓房!明明我才是他的正妻,憑什麼……他把何麗娘寵到了心尖尖上?”夏碧娘歇斯底裡地哭了起來,“……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難道他不該寵著我讓著我?我才是他的正妻……”
“啪!”
婠娘扇了夏碧娘一巴掌。
“你爹是小老婆養,你娘是個戲子……你的出身,又比胡二郎高貴多少?”婠娘冷冷地說道,“你既知自己是嫁給胡二郎做正頭娘子的,又為何處處要與妾侍一般計較?哪個正室見天的拿自己和妾去比?哦,妾得了一盒胭脂,你也要?妾得了一匹布,你也要?你蠢就蠢在,把自己放得太低……抑或是,你娘只教了你如何去討好男人?卻從沒教過你如何為人妻?”婠娘怒道。
夏碧娘一臉的茫然。
“夫,是撐起一片天的參天大樹。妻,是纏繞在參天樹幹上的女蘿藤……男人在外頭拼了命似的帶打拼,只為了能讓妻兒家小過上好日子。而他們那些大樹的根基穩是不穩,就得看我們這些女蘿藤牢不牢靠……大樹和女蘿,從來都是相依相偎的,你明白了?”婠娘繼續說道。
夏碧娘像是懂了,卻又像沒懂。
“可是他,他有那麼多的女人……一天睡一個,一個月都輪不到我一天,我,我……”夏碧娘嚶嚶地哭了起來,“……要照你說的,夫是樹,妻是女蘿……一棵樹上要垂著那麼多女蘿藤呢,怎麼也不是我獨一個!”
“蠢物!”茜娘也怒道,“你還把你自個兒和那些妾侍比呢?你是唯一的女蘿,她們……不過是些草兒花兒罷了,都只是些玩意兒!你不願意胡二郎和她們親近,但凡只要你拿出一丁點兒溫柔小意兒出來,就憑著前幾年胡二郎對你的熱乎勁兒,有什麼是你說了他不依的?”
夏碧孃的哭聲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