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娘猛地從坐了起來,見了母親的裝扮,驚問道:“娘,娘?祖翁他……雲華道長的醫術冠絕天下……怎麼,怎麼……”
夏大夫人泣道:“先前雲華道長不都已經不肯寫方子了……是我和你二嬸子跪在他跟前苦求,他才開了方子的,也說了這方子就是狼虎之藥……你祖翁能挺過來,至少能再活上三五年;若是你祖翁……”
嫤娘張了張口。
“那,那昨天夜裡,可有請了雲華道長來?”嫤娘急急地問道,“……難道,難道祖翁就真沒救了?”
夏大夫人泣道:“昨天夜裡,宮裡的胡昭儀把雲華道長請了去……到如今,雲華道長都還在宮裡呢!”
嫤娘閉了閉眼,淚水滾滾而下。
夏大夫人痛哭了一陣子,命人拿了些吃食過來,對女兒說道:“你祖翁年紀大了,已經坐六問七的年紀,這也算是喜喪……你也不必太傷心了。”
話雖如此,而且祖翁素來不喜家中的小娘子們,但在嫤娘幼時,與祖翁還是十分親近的;就算後來見得少了,卻也是隔三岔五的就去給祖翁請請安問問好的……
嫤娘心中大慟,忍不住掩面大哭了起來。
夏大夫人和僕婦們也跟著淌眼淚。
過了一會兒,夏大夫人遣散了使女們,親自端著湯碗,小小聲對嫤娘說道:“你祖父去的時候,知道你為了他的康健還在誦經唸佛,就悄悄地塞給我一個條子,說讓我去當鋪把東西贖回來,日後待你出嫁時,就當是給你添妝……我看了看那押票,正是你姨母的産業……想來他其實也早有打算了……”
嫤娘又哭了起來。
夏大夫人紅腫著眼睛,勸女兒道:“你還是吃一點……先前在小佛堂裡就勁餓了那些天,接下來,家裡又要為你祖父做水陸道場,還有得是折騰的……你不多吃一點兒,哪裡受得住!”
嫤娘心中悲痛,哪有什麼食慾!
更何況家中祖翁新離世,自然是忌酒肉的,此刻夏大夫人端上來的,不過就是一碗素面湯罷了,她哪裡吃得下!
可母親說的也對,祖翁去世,家中還要做水陸道場,若是自己折騰得病了,心疼的還是自己的娘。
她狠著心,一口一口地吃下了碗裡的素面。
夏大夫人見女兒吃了面,放下了一半的心,柔聲說道:“今兒你只管歇著,我讓春蘭和小紅守著你……明天一早,可就要起身給你祖翁守孝了,今晚好好睡罷。”
嫤娘現在還覺得自己的一是軟綿綿的,一絲力氣也無,只得應了一聲。
夏大夫人出去了,春蘭和小紅進來,服侍著她換下了衣裳就寢。
嫤娘躺在,好半天都睡不著。
一會兒想起了自己幼時祖父對自己的好,一會兒又想起了雲華道長最後給祖父開的那張狼虎之藥的方子,恍惚間還聽著院子外頭響起的慼慼哭聲,像是從二房的桂香院傳來的。
她突然嘆了一口氣。
夏家九世書香,偏偏到了她父親的這一代,滿腹經綸的父親卻英年早逝,二叔考了一輩子的科舉,至今沒有考中;家中兩位堂兄弟尚年幼……
祖父這一去世,夏府可就從官宦之家淪為白衣了!
自己這一房因為沒有兒子,母親也一直以來都做好了孀居絕戶的打算,是以也就無所謂;所以感覺到舉步維艱的,恐怕就是二房了。
那三房呢?祖翁的離世對三房又有什麼影響?
夏碧孃的婚期定在下個月,現在祖翁去世……要麼她就得趕在熱孝的七天之內嫁出去,要麼她就得和府中人一起守上三年孝,守完孝以後再出嫁……
使女春蘭聽到嫤娘躺在長籲短嘆的,不由得勸道:“五娘子快些歇了吧,明天的事情可多著呢……”
嫤娘“嗯”了一聲,到底忍不住又胡思亂想了一番,這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