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嘆了口氣,“陳,我問你,你有愛的人嗎?”
“愛的人?”
“是的,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都好。你有嗎?”
有一個身影模模糊糊地出現,但陳敏嬌卻不能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她如果說出這個名字,那麼又該怎麼辦呢?她愛他,究竟是因為他,還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她已經沒有別人好愛了?
阿諾自然能夠捕捉到她的猶疑,於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開口:“你是個好演員,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什麼呢?
朱麗葉和情人的關系跟那老人與狗很是相似,她雖不是金絲雀,卻是情人眼底的小黃鶯,縱然她一身氣質特別,在二元性別的宇宙中游離似一顆孤獨璀璨的星辰,但因為過分的偏執的愛,她依舊只能是一隻小黃鶯。
黃鶯靠著信箋與遙遠的愛人通訊,可回信的不過是另外一隻黃鶯。
情人的情人,愛上了詩人。
這是一種很隱晦的情緒,也是一種無法直說的情緒,這種女子和女子之間的愛,介於情愛與友誼之間,更像是一個人對自己的自我憐憫與歆羨。
情人愛上詩人,不過是因為她也是另一個情人。
愛是這部電影最為重要的東西,同樣的,也是陳敏嬌目前最為遊移不定的東西。
她的表演已經夠好,比起別的演員,她遭受的罵算得上少,但只要阿諾對她不夠滿意,覺得她還沒有達到理想的狀態,那麼陳敏嬌就得毫無怨言地繼續挨罵。
阿諾給她放假,說讓她找找靈感。
阿諾一點也不急,他有耐心打磨劇本和影像表達好幾年,就有這個耐心等陳敏嬌。
其實她現在表演算是勉強合格,但那種關於愛的表達總是浮於表面,阿諾對自己的作品有要求,所以不願意將就。
於是鶴慶年發現,陳敏嬌不再每天出門去片場,反而是一早起來,就坐在酒店的花園裡發呆,有時候她還會給自己泡上一杯茶,閑得要命。
鶴慶年剛來美國的時候輕鬆了幾天,但後面就開始到處跑,因著陳敏嬌拍片的時間不定,兩個人時常只是打了一個對面,或者有時候連面見不著,現在這種能夠靜靜觀看她的機會,對於鶴慶年來說實在是不多。
“怎麼了?”他問她。
陳敏嬌自然是不能和他多說什麼,於是只是睨了他一眼,她看著他的眼睛,忽然有些心血來潮。
“你下午有事嗎?”
“怎麼?”
對於陳敏嬌說過的話,他心中總是多多少少記得一些。
在他的記憶裡,陳敏嬌很少會這樣問他,所以鶴慶年有些驚訝。
“你先回答我。”
“無事啊。”
的確也沒什麼大事,一些小會議,小案子,秘書部和下面的人也能解決。
“我們去約會吧!”她說這話的時候揚起了笑容,在光下看,很是美。
鶴慶年覺得自己像是中了蠱,他說好。
在美國的約會要比在香港輕松許多,至少陳敏嬌現在於美國還沒有什麼名聲,走在大街上便是一個有些好看的亞洲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她演的電影在美國上映過,卻不是人人都認識她的。或許這和美國人認知亞洲人的長相問題有一些聯系。
整個下午他們都過得十分禮貌,大家都拿捏住了分寸感,沒有人往前一步。只不過黃昏之後有什麼變了樣,也許是因為黃昏就是逢魔時刻,而人的心魔也總是在這時候湧出。
他們走到了一家爵士樂的演唱廳,那是一個很小的酒吧,眾人坐在小桌旁,一個高一點的平臺上有人在演唱,唱出的調子婉轉,像是能勾魂。
陳敏嬌小酌了幾杯,鶴慶年勸她不過,只好跟著喝。他的酒量不錯,這麼多年,還沒遇見能把他喝醉的人。
有一個人能讓他醉,但醉的卻不是腦子,而是心。
“演戲遇到問題了?”吹小號的人在鼓著勁往氣口呼氣,鶴慶年輕笑,問她。
陳敏嬌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