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顰一笑,不過是看透了事態後沒打算同人間多有糾纏的大氣格局。舉手投足,是留存給自己的純粹,真誠和幹淨利落。在滄桑和純真中搖擺得痛苦,在得到與失去中毅然自立。
周圍的掌聲雷動,陳敏嬌最後的動作定格在回眸間,唇角是肆意的驕傲,刀削般的神情,兩條長臂拗成相反的弧形停留在空中。她毫無挑逗之意,滿滿都是對於自我的宣言和對於人世的回擊。性感而媚俗,叫人看得熱血沸騰。
力量,女性的力量在這個舞蹈中被展現到極致。
陳敏嬌受到了在場所有人的歡迎,她極有禮貌地回應著大家的喜歡,最後坐在了保羅的身邊,喝了一口桌上的手工酒。
“你只練了一個月?”保羅有些不敢置信。
陳敏嬌飲盡杯中酒,豪氣地招呼再來一打。
“保羅,有些東西和練習時間的長短無關。”
她天生就適合跳舞,也有著天生適合弗拉門戈的靈魂。
她的靈魂就是在粗糲中精益求精,她的感情就像是烈日灼烤下西班牙國土的溫度。沒有小家碧玉的精緻,沒有貴族式的高階浪漫,她太過於平淡了,像是每一家吉蔔賽的酒館,館內有大鬧的醉漢和勸解的女孩,又像是安達盧西亞山脈上的石,在群山中被遺忘,如同從地中海吹來的風,平平無奇,終日都有。但這些平淡中,卻恰好鐫刻了西班牙不滅的熱情與靈魂。
保羅從沒有這樣肯定過一個演員,但是現在他就是知道,這部電影不會太差,甚至說,它有可能成為他自己的作品中的一個巔峰。
一個極有靈性又肯付出努力的演員,搭配一個善於挖掘敢於壓榨的導演。再加上配合多年的攝影師,以及組內的其他人員。
保羅明白,這一次,獻給他愛的人的贊歌,也將會震驚世界。
1978年5月,《最後的弗拉門戈》終於拍攝完畢,宣告殺青。
保羅為這部電影花了太多的心血,也投射了太大的愛意。陳敏嬌也為此付出了許多。其實電影的正式拍攝時長並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樣久,畢竟導演花了長時間來讓演員體驗和感受生活。一旦開拍,則是意料之中的順利。
保羅最開始還擔心陳敏嬌的鏡頭感不夠好,因為據他所知,這個女孩並沒有太多的拍攝經驗,但是當她站在片場,面對著架好的燈光和36的膠片攝影機時,保羅就知道自己的預估錯誤了。
她就是個天才。
她能夠敏銳地感知到鏡頭的位置,也清晰地明白在俯仰平的各個角度中該如何更加精準地去展現自己的表演力。
更要命的是,保羅發現,她甚至知道該站在哪裡才能夠讓攝影機捕捉到她周圍最好也最合適的燈光。
像個□□裸的怪物。
保羅一天天見證了她的進度,看到了她如何從當初那個在錄影帶裡表演得精彩卻略有生疏的女孩,變成了能夠將自己有意識地行為演變成鏡頭下的下意識反應的表演高手。
保羅也看到了她是如何一層又一層地剝落掉自我的外殼,徹底成為角色本身的。有些演員,演得很好,但是你會發現,他演什麼,什麼就是他自己。你看到那個角色,能夠想到的也不過是他的名字罷了。這種演員,便是善於將自己的個人魅力融於角色之中,陳敏嬌之前就處於這種階段。但是在保羅的雕琢和魔鬼實踐之下,她變成了一個演什麼像什麼的人。
保羅看著面前的陳敏嬌,由衷地感嘆道,“我非常希望和你有下一次地合作。”
陳敏嬌伸手擁抱這個老人,“我也是。保羅先生,我無法表達我對你的感謝之情。”
“接下來怎麼打算?”保羅詢問。
陳敏嬌笑著回答,“我得回rada處理一些事情並且完成瑪麗珍女士安排的任務,然後,我就要回家了。”
“回家?”
“是的,華夏。”
保羅沉思了會,“或許,九月你有空嗎?”
“什麼事?”
“如果後期進度快的話,這部電影剛好可以投給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保羅打著算盤,“要不是這一屆開始,柏林電影節為了不和戛納撞場,將時間調整到了二月,那麼也可能是趕得上前者的。”注1)
戛納是當然不可能的,五月,戛納電影節已經開始了。
“有空。”陳敏嬌算著日子,“九月我應該還在英吉利。”
雖然不用上課,但是有班級的學年話劇展演要參加。瑪麗珍那邊,也是有一些東西需要交代和溝通的。陳敏嬌想著,她爭取在改革開放開始之前,回到香港。
作者有話要說: 注1:現實世界中,19691978,威尼斯電影節雖然在舉辦,但是沒有評出正式的獎項,其中197319771978年更是停辦。這裡是屬於平行世界虛構。1978年,柏林電影節為了不和戛納對打,也把原定七月的時間調整到了二月,導致了後來柏林電影被戲稱為“最冷電影節”,因為是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