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嬌順著到往裡走。
郭飛敬和梁建平之所以拍了情色片,倒不是被人逼迫,而是為了賺錢。自古情色與暴力最有吸引力。然而吸引陳敏嬌的不是這部片子的賣點,而是運鏡的遊刃有餘,節奏恰當,是導演對於人物排程的熟稔。
他們拍的《水蜜桃之夜》雖然本質三俗,但隱隱可以看出,那種刻進骨子中的美感追求沒有被拋棄。朦朧而清新。
聽張伯說,這情色片也售得不好。
想來也是,購買情色片的人大概只想看赤裸的行徑,而非有氣氛烘托的,甚至隱隱約約探討了一些倫理問題的電影。
——到了。
陳敏嬌的思索和她的腳步一同停下。面前seea的標牌歪歪扭扭,其中一個e已經掉色。
她屈指叩門,三下後卻沒有迴音。
正當她打算離開時,門嘎吱嘎吱地開啟了。一個滿臉胡茬的瘦弱男人瞥了她一眼,問,“找誰?”
陳敏嬌略微打量了下他。
“請問郭飛敬導演在嗎?”她語氣平和。
那瘦男人呼嚕了把自己的胡茬,說:“我就是。”
他已經多久沒有被稱作是導演了?郭飛敬不記得了。他把陳敏嬌領進去,也就幾十平的房間,燈光昏暗,牆壁被畫得亂七八糟,周遭擺放的東西也是破破爛爛。
又亂又髒。
郭飛敬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你坐。”他說完立刻把沙發上的襪子給丟開。
陳敏嬌掃了一眼,單手拎起一個小鐵凳,拿了過來,坐下。
郭飛敬訕訕地坐在她的對面。
“梁攝不在嗎?”陳敏嬌問。
郭飛敬摸了摸鼻頭:“那肥仔,出去喝酒了。”
“你是來?”郭飛敬問。
陳敏嬌拉開挎包,拿出一份手寫檔案。
這個時代,印表機還停留在點針水平,並且普遍用於批次印刷。若是列印一份劇本,那麼簡直是再奢侈不過的事了。完全沒有必要。
郭飛敬接過,有些驚訝。也有些不屑:“你是製片人?”
在香港電影的行業中,製片算是早期興起的職業了。但是整個製片行業卻不成風氣,混亂不堪。最後甚至可能單純淪為在片場定製組飯拿外賣的人,還附帶一個名號是現場製片。
所以郭飛敬的不屑是有緣由的。
在好萊塢,這種不屑完全不可能出現。
製片人是好萊塢電影的主宰,一般導演都無法從他這越權。製片方據有權力決定拍攝的一切事務。從專案確認,到劇本敲定,再到拍攝工作人員的聘請,更別提拍攝全程的經費管控,換句話說,製片就是管錢的,開拍前會出預算表,開拍後又要做報銷統計。好的製片還會負責後續的營銷與宣傳。
然而香港的製片在這個時代就如同雞肋。
陳敏嬌搖頭。管錢不是她的長處,杜風那邊自有辦法。她溫和地笑了下,卻不失氣勢:“我是陳敏嬌,來自天嬌影視公司。這是我的劇本。我們想請你和梁攝來拍。”
從沒有編劇帶著劇本找上門來,這樣的待遇讓郭飛敬有些激動。他緩過自己的呼吸,開啟了面前的一疊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