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自從父親走後,雖剩下一些積蓄,到底清貧些。加上顧母脾氣隨去世的顧父一般,有些書香門第的傲氣。所以即使有些顧家親戚想要伸手接濟些銀兩衣物,都統統被顧母一句不食嗟來之食回絕了。而顧家全部生計來源,不過就是靠顧母在縣上的織品鋪接些針線散活度日。
即使如此,顧母卻不肯讓正在長身體的顧斐缺了營養,時常的買條魚,買些肉食給小顧斐進補。
一想到這裡,顧斐小小的臉龐上閃過懊惱的神色,一隻小手緊握成拳,虎口處不一會兒便泛了白。
都是他不好,害得娘親這麼累!為什麼他不能一夜之間變成大人呢,這樣就可以換他來照顧娘親了……
在原地待了一會兒,小顧斐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娘親執意不肯讓他請大夫,說是在床上躺幾日便好。可顧斐又不是三歲孩童了,又豈會不知這是娘親的寬慰之語呢!
昨日他偶然看到書籍上說藥參補氣養神,是固本培元的良品。他雖還不知道固本培元是什麼意思,但是補氣養神對娘親應該是好的。常聽人說在這附近的山上偶有野參,功效雖比不上上品人參,但多少也能有些藥效。
於是顧斐才毅然隻身前來尋參。
可沒想到他尋找了半天,衣衫都沾滿了泥土,臉上更是被汗水浸濕的狼狽,就是不見野參的蹤跡。
難不成今日就要這樣徒手而歸?
顧斐稚嫩俊秀的小臉上有著些許的不甘心,拿袖口擦了擦額上的細汗,正當他猶豫該不該繼續往深山裡去的時候,聽到若有似無的哭聲。雖然心裡有些發顫,但出於良善之心,還是決定過去看看。
突然他腦中浮現了一句初生之犢不怕虎,又不由得覺得好笑自己這時候竟然還有心情進行自我調侃。
哭聲越來越清晰,顧斐加快了腳步探聲而去,沿著山道走了一會兒,終於看見坐在山崖路邊的某個嬌小身影。
他一眼就認出了那人,她,是隔壁肖家的二小姐,叫肖淼淼。
從顧斐記事以來,那個肖家小姑娘好像就沒少惹禍。總是靜不下來的性子,與他所見的那些姑娘家恰恰相反,雖然他也不曾見過幾個姑娘家。可姑娘家不是應該秀氣嫻靜比較好嗎?他家親戚家的幾個表姐妹,都開始教導著笑不露齒了。可她偏不是,爬樹翻牆,調皮搗蛋的事就沒少幹過。
拜兩家隔牆之緣,他時常在書房裡就能聽見她爹在隔壁追著她教訓的大嗓門。
但即使如此,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的顧斐,若沒緣故也絕對不會和肖淼淼有什麼交道的。
這緣故卻是說來就來,出人意料地從天而降了。
在某一天晚間,小顧斐坐在園中的石桌旁捧著書夜讀乘涼,正看到興頭上突然被一個不明之物不偏不倚砸到了後腦勺,因為沒防備頓時被砸得有些眼冒金星。
待他回過神來往地上一瞅,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砸壞了腦袋。
一隻粉色的繡花鞋?小顧斐有些茫然地往它飛來的地方望去,還未來得及起身,就看到了半個身子都懸掛在牆上的某人。
小顧斐不由得張大了嘴,卻聽到她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不許喊!”
本能反應,顧斐立即閉上了嘴,後知後覺地想要解釋自己沒打算叫喊,方才失態嘴張得那麼大,完全是因為吃驚。
能不吃驚嗎?夜靜時分,突然有個小姑娘赤著一隻腳半掛在你家牆頭,若非顧斐從讀書起就奉行子不語怪力亂神,早就嚇得哇哇大哭起來了。
而始作俑者臉色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肖淼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背,想說趁著家裡人終於睡了好偷溜出去,結果爬牆爬到一半卻被人瞧了個正著。
該死!她剛剛明明扔了一隻鞋過去試探的,以為沒人吭聲便沒有人在的,結果……
“小哥哥,你這麼晚了,為什麼還不睡覺啊?”
斐被她的問題弄得有些不著頭腦,彷彿翻牆被瞧見的人是他。沒來由的侷促起來,小顧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還有些書想看。”
正要動作繼續爬牆工程的肖淼淼一愣,又停了下來,“看書?你大半夜不睡覺就是為了看書?”
“是。”乖順的像在回答夫子的問題。
肖淼淼撇了撇嘴,對眼前的少年下了評語,“書呆子。”
不高不低的聲音,讓顧斐聽了個正著,但他絲毫不在意,只是淺淺一笑。
肖淼淼費了半天勁總算是把自己從牆頭上折騰下來了。
全程顧斐只是在一旁看著,不是他不幫忙,只是被脾氣大的肖家小姑娘勒令站在原處不許動。
撇開這些不談,肖淼淼自來熟地一口氣喝掉了他的茶水,顧斐終於忍不住出聲了,“那個……”
“嗯?”肖淼淼正低著頭在穿從顧斐遞過來的那隻鞋,聽他出聲頭都沒抬應著。
顧斐捏了捏衣角,“你為什麼要翻我家的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