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德妃已收住了眼淚,她拼死一般地抬頭看著高高在上的眾人,他們似乎正在聯手把自己推向那可怕的懸崖,自己縱身的一躍便是他們最終等待的結果,可她偏偏不要他們如願。
她想,便是躍身而下,我也要明明白白的,便是躍身而下,我也要與你們清算好這一筆賬。
她忽然彎起她美麗的唇角,那美好的弧度掩蓋著她心中的彷徨,竟為她平添了一份可遇不而可求的悽美。
她的眼底悄悄地爬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慢慢地,那痛便被她骨子裡的堅強掩蓋,眼裡射出凌厲的光,她突然冷幽幽地問:“皇后是潛心向佛的吧?那麼,皇后信不信天理昭彰?信不信迴圈報應?信不信人有來世?信不信神明此時正俯視著咱們?哈哈哈!”
她仰頭大笑,卻不忘去觀望她眼中真正的敵人,也許此生,她再沒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時候了。
她眼中的寒意狠狠地刺在宋皇后的身上,一道道鋒利的目光如刀片一般,她最後的希望似乎便是等待看她遍體鱗傷,而她卻真的如己所願的那樣顫抖,驚惶。
一雙美目始終盯著宋皇后,她得意地看她在自己的注視下變得更加蒼白,她欣喜地看她身邊的男人冷冽的目光審視地穿過她的心房。
宋皇后哆嗦著,她知道,那個女人做到了,她知道,自己所說所做的一切,皇上都清楚不過,她知道,自己已經和他不再是一體的夫妻,不再是同心的王與後,他們之間心的間隙已經越來越大,而那個女人卻笑著對她說:“娘娘,你和臣妾一樣的可憐,不,你比臣妾還要可憐。”
宋皇后愣在那,她竟說不出一句應對的話,還是王美人急急地說:“大膽,時至今日,還不知悔改,還冷嘲熱諷?當今聖上在此,哪裡輪得到你在這裡撒野,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不與你計較,也不該如此得寸進尺。”
德妃像沒聽見一樣,並不搭理王美人,只是冷冷地說:“皇上,有誰看見是臣妾下的毒?又有誰能證明沒有其他人接近過太后,接近過那藥? ”
她似乎並不需要他的回答,也許他的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她笑笑,卻像是故意尋死一樣,雖然她深知自己後面所說的話必會給自己招致殺身之禍,可是卻仍舊病態地想那樣去做,因為那吸引她的謎團一直留有在心底,解不開便是她此生最大的遺憾。
她迷茫地聽見自己的聲音空靈一般傳出:“臣妾反而是看見咱們的新貴妃一個人留在這坤寧殿裡,怎麼沒人問她?”
念香這才一轉眸,德妃正微笑著看著自己,可她眼中竟然沒有半分冷意,那注視似乎就像是看一件稀奇的東西,讓她不懂,讓她詫異,如此將她推向那危險的境地,可她卻沒有帶著殺氣。
“誰說貴妃娘娘是一個人,本宮一直同娘娘在一起,太后老人家也知道,太后您慢點。”
眾人詫異地看著慢慢從簾幔後面走出來的李貴儀,這個女人第一次無所顧忌地大聲說著話,而她卻攙扶著杜太后,所有人都恭敬地行著大禮,只有趙匡胤急切地站起身,趕上前去,關心地問:“母后怎樣了?為什麼不好好歇息?”
他的手從李貴儀手中接過杜太后的手臂,他與她不經意地輕輕一碰,他忍不住抬眼望著這個女子,似乎從未見過她像今日這樣的鋒芒畢露,此刻的她再一次低眉順目,像是又回到了她的蚌殼裡,逃脫一般地將自己隱蔽起來,他不解地看著,卻明白心底對她有著隱隱的感激。
“咳咳,難道哀家就看著這宮裡亂作一團不成?少不得支撐著這把老骨頭了。”杜太后隨著趙匡胤坐下來,她隨意地歪在一邊,身子是虛弱的,可透出的威儀卻一點也不會少去半分。
她接過宋皇后遞過的暖爐,來回在手裡擺弄著,也不抬眼,嘴裡說:“剛剛德妃說什麼?誰能證明不是念香一個人在這,如果哀家說哀家可以證明,你信不信呢?”
眾人譁然,連德妃都沒有想到太后對念香的袒護已經到了如此的地步,已經到了可以為她說謊的地步,她笑起來,彎月一般的眼眸不經意間碰上一人清幽的光,她不禁看向她,卻原來是李貴儀在望著她,那眼中訴說的東西太多,想要告知的東西也太多,她看不懂,也不必再看懂,她忽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連這個深居簡出的女子都為念香做了偽證,她慌張地再一次看向念香,彷彿她看的不是真的人,而是鬼,是妖。
“怎麼,姐姐是不是還不死心?要不要妹妹給你看樣東西?”王美人扭動著她水蛇一般的腰肢,晃盪至她的眼前,她唇邊的笑就像是蛇毒一樣,即使是淺嘗都會令人致命,而她卻真的落井下石地擲下一塊帕子。
“姐姐不會不認得自己的東西吧?”王美人歪著頭問。
她不置可否,卻聽見那女人繼續說:“這帕子就落在太后娘娘的床榻之前,這上面的薰香姐姐總該熟悉吧?”
她凜凜地看著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冷笑著,這明明是自己剛剛擦拭那燙傷所用,她卻撿到了,竟然說是在太后窗前
她忽然看向太后,杜太后仍低著頭,並不去阻攔王美人所說的一切謊言,原來原來一切的人都在這一刻變成了可笑的聯盟,也許她們彼此早已恨之入骨,卻仍舊上演著一場和樂融融的鬧劇,而這場大戲的結局卻是送我死去,苦笑著,看來我今日是再無生還的希望了。
德妃靜靜地撿起那塊置他於死地的絲帕,她緩緩地聞了聞上面那獨有的芬芳,忍不住望向皇后:“娘娘當日就已經想好了吧?”
宋皇后慢慢地抬起眼,與她靜靜地相望,她想,也許這便是她們這一生中最為真實的眼神。
德妃點點頭,似乎皇后不必說,她便已經明白了,她突然帶著淚光看向趙匡胤,顫巍巍地說:“皇上,您有沒有想過您唯一的一次給臣妾的恩寵,這獨一無二的鳳蝶香,便成了臣妾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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