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終於以大宋王爺的身份與耶律賢相對而坐，他們目光中的對峙已經說不清都混雜了什麼，這裡面有太多的東西在其中，多的他們自己都無法理清。
“你早就知道我是誰？”趙光義冷冷的聲音散發著那久違的冰一樣的寒氣，在經歷了無數以後，他好不容易慢慢軟化的心再一次變得堅硬無比。
這些日子他甚至錯覺地忘記了自己是誰，他想，他若不是晉王，他若不是趙光義，會不會反而更好？他的生活在失去了王爺的光環之後，反而活得舒適而淡然，是現在錯了？還是以前錯了？又或許錯的不是他，而是他周圍的所有，它們不容得他柔軟。
耶律賢沒有回答，其實在玉兒受傷的那晚，他不是故意去隱瞞什麼，而是他已經六神無主了，什麼都比不過玉兒的命來得重要，甚至是這遼闊的疆土和一國的政權，他的心在玉兒插入彎刀的那一刻全線地崩潰了。
那時，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已經不再重要，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宋士兵也好，是一個將軍也罷，就算他是王爺又如何？這抵得過玉兒的命嗎？
幸好，他的玉兒大難不死，耶律賢這才靜下來細細地想著，他知道玉兒愛那個男人，可那個男人愛她嗎？他看不出趙光義對玉兒的情義，他的心再一次涼透了，難道那個在自己心頭害怕了多年的魔咒還是來了？
他什麼都做不了，他沒能阻攔這命運的捉弄，沒能阻止他們的相遇，沒能阻止她對他的傾慕，可是他要試著改變，他不信他不能阻止那個魔咒的結局，所以，才會有那一場宴會，可是結局卻大大出乎他所料。
他突然有些害怕，人不能和命爭，難道連他這個一國之君也要服從這命運的安排？
“你既然已經知道我是誰了，你究竟想要怎樣？要我投降？要拿我做人質？還是要殺了我？”趙光義問的咄咄逼人。
耶律賢卻如同墜入夢中，他的心霎時分裂開，一半是君主，而另一半是慈兄，他知道作為君主，趙光義現在是他手中最大的籌碼，他可以利用他與大宋皇上談判，得到他想要的城池、疆土，他可以無情地違背與杜太后的約定，也可以小人地既得到他想得到的，也不去得罪那個女人，反正他們只是互相利用，他可以還給她兒子，這也是個不錯的人情。
但作為一個兄長，他卻是那樣害怕著趙光義，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愛自己的妹妹還是不愛，他覺得玉兒的一切都緊緊掌握在這個男人手中，他對他的忌憚越來越大了。
他的問題，他只能這樣回答：“你，想看到玉兒再死一次嗎？”
他知道他的回答似乎有些驢唇不對馬嘴，可就是這看似不恰當的回話卻讓兩個男人沉默在那裡。
“大汗此話差矣，現今王爺已經是咱們大遼的金刀駙馬，已經是玉兒的夫君，又怎會捨得玉兒去死？”一掀門簾，皇后簫燕燕笑盈盈地走進來，她周身的氣場震懾著趙光義，他甚至有些忘記她是個女人，死死地盯著她，好久才覺得有些失禮，他慢慢垂下眼簾，卻在心裡詫異著她如虹的氣勢，那氣勢絕不輸於任何一個男子。
耶律賢皺皺眉頭，燕燕你到底要做什麼？他心裡想著，手上卻小心地攙扶過她。
蕭燕燕微笑著坐在耶律賢的旁邊，她的一雙媚眼上下打量著趙光義，半晌才說：“怪道總聽人說這大宋天子和晉王爺都是人中之龍，有幸見了王爺，果然是一表人才。”
“哼，娘娘過譽了，光義擔不起，只說要殺要刮便好。”
蕭燕燕一揚臉頰，衝向耶律賢問：“怎麼，大汗說要殺？”
耶律賢一頭霧水一般，卻聽蕭燕燕笑著說：“王爺怕是多慮了，我們既然有心要你做我們大遼的駙馬，自然就不會傷害你，不然不是自相矛盾嗎？”
“那你們要囚禁我一生？我皇兄是不會放過你們的！”趙光義義憤填膺地吼出。
“哈哈哈”蕭燕燕卻大笑著，那笑聲一下鑽入趙光義的心，這個女人的所有都是這樣地深不可測，他聽見她繼續說：“皇兄？王爺是說大宋的天子？”
趙光義不答，她問的根本就是廢話。
“剛剛本宮的話怕是王爺忘記了，大宋皇帝與王爺都是人中之龍，這一山還不容二虎呢，何況是那天上的龍？你以為這次王爺被俘就是那麼的簡單？以你的身手就會被玉兒輕易地擒獲了？還有你的行蹤，你的人手，我們大遼怎麼會知道的清清楚楚？這些難道不可疑嗎？”
她丟擲的所有問題像是一個驚雷炸在趙光義心頭，他心虛地問：“難道”
“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王爺可能顧念這兄弟之意，手足之情，可是別人就未必了，如果王爺不存在了，會不會更好？”蕭燕燕笑著說。
她眼中閃爍的深意，甚至讓耶律賢都感到害怕，因為她說的這些不但已經驚駭到了趙光義，就連自己也是聞所未聞，他心裡說：不是這樣的，這一場戰爭是有陰謀，可是那不過是他大遼與杜太后私人的恩恩怨怨，他耶律賢既是為了報答她當年對自己的援助，又能得到他想要的錢財，他何樂而不為？可是燕燕你在說什麼？大宋皇帝？我們何時與他有過什麼約定？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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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著，只因為他的燕燕從沒有錯過，因為愛，他相信她，雖然這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有些無恥。
“不會，不會的我皇兄一定會派人來救我！”趙光義對著耶律賢夫婦吼著，其實這話他更像是在對自己說，可是在這話出口的一瞬間，他的心就已經存下了芥蒂，苦笑著，是啊，這世間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自己不是也與樓蘭等國勾結嗎？自己不是也在他身邊安插下了雪靈嗎？自己不是也派殺手趁著他出宮而向他放冷箭嗎？
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他忽然想到了這次匆匆頒下的聖旨，也想到了那個讓他們兄弟同樣愛慕的女人，他想，如果自己不存在了，他的王權會不會更加穩固，他只需要給自己一個諡號，再無其他；如果自己不存在了，他的愛會不會更加安全，她也許會為自己流下淚滴，可是也會更長久地偎在他的懷裡，那將是一生的纏綿。
他也許真的是他心頭上最大的障礙，他緊皺的眉頭也在惱怒著自己的愚蠢，他握緊的雙拳似乎在咒罵自己的婦人之仁，也許耶律璇玉說的對，無毒不丈夫，如果當年自己聽從了樓蘭王子的話，那麼，那次狩獵死的就不是費夫人了。
蕭燕燕慢慢品味著趙光義臉色上的變化，她知道一切都在向著自己安排的軌道在執行，她太享受這一切了，她笑著說：“如今，王爺有沒有興趣聽聽本宮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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