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我不是你們中原人士。”張貴妃悠長婉轉的語調更像是一首迴盪在天空中的木卡姆民歌,念香就那樣耐心地聽著這個久遠的故事,甚至有幾許痴迷,這個美麗女人身上散發的神秘氣息不時地吸引著她,令她欲罷不能。
“我出生在樓蘭,一家人雖不是大富大貴卻也其樂融融,可是,一場大的瘟疫奪走了我父母和村落裡大部分人的生命,只有我,還有年幼的妹妹·····一下子家裡就只剩下我們姐妹二人了······”她忽然有些哽咽,“沒有經歷過這些的人不會了解那種心情,不只是天人永隔四個字能概括的。活生生的人,在你身邊最為親近的人,明明是有血有肉的,卻突然之間灰飛煙滅了。遺留下的不僅僅是痛苦那麼簡單,還有失重,心裡面的失重,人突然找不到支點了”她略停,“我想你是不會明白的。”
念香沒有答言,卻在心裡說:不,我明白,的確,那種切膚之痛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會懂得,只不過你是天災,而我是人禍罷了。
“當時我也染上了疫病,幾乎是奄奄一息,我以為我馬上就要死了,可是後面發生的一切卻像故事一樣,一個英武的男人救了我們,帶我們離開了那個死亡的沙漠。”張貴妃的眼迷離著,也許,她是走出了那個死亡的樓蘭戈壁,卻是走入了她人生中真正的死亡之谷。無法說清是否後悔,這一切都不是她能選擇的,現在想來,不知是他選擇了她,亦或,根本是上蒼早已決定了她的命運。
“他花了很多錢治好了我的病,供我和妹妹吃穿用度,凡是我們姐妹使用的,無論吃食衣物都是上好的。他還請人專門教我們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教我們說你們的語言,教我們唱你們漢人的歌曲,學跳漢族舞蹈,我以為我是遇到了貴人。”她停下來,瞥向念香的方向,卻始終沒有與她對焦,她渙散的眼神,好似在告知靈魂的缺失,它不在此處,早已留在了過往。
再次開口時,她倒不像講給念香,反而更像是講給自己聽,“每一天,每一個時辰都在盼著他來,那時的我根本不懂什麼是愛,但我知道每當聽到他聲音的時候,我都會情不自禁地臉紅,而當見不到他的日子我又是那樣失魂落魄。潤物細無聲,一切都是那樣潛移默化,一天天、一年年,我的心就那樣被他佔據了,我幼稚地以為他對我們的好,是老天對我們這對孤女的垂憐;我以為,終有一天,我會理所當然地成為他的女人,可是······”
那麼久遠的記憶仍會使她心痛,張貴妃突然開始恨自己,難道此生都再無逃脫這孽緣之日了嗎?深鎖的眉不在那臉頰,更像是扭轉在心頭。
念香不願打斷她的回憶,可她臉上愛恨交織的神情卻無數次晃動了她,原來再堅硬的心也會有它柔軟的地方。
她的敘述仍在繼續,那一幕永遠刻在她心底,無法抹去。“數不清有多少次的猶豫,多少次的徘徊,我才終於戰勝了膽怯,拋下包袱,褪下那一切的浮華,我要把我自己給他,把我最最純潔的身體,以及一個少女懵懂愛統統獻給他,但是······我卻從他眼中看到了冷漠,他不在乎我,我的心一下子掉進了一個無敵的冰窟裡。”
念香的心不知不覺中追隨著她的情緒,甚至有些為她而痛。
“他就那麼漠然地為我披上衣服,就像我只是一尊沒有生命、沒有熱度的石像一樣,他不要我,而後從他嘴裡說出的每字每句更像是鋼針深深扎入我脆弱的心。他要把我獻給別的男人,我拼命搖頭,心中大喊不要不要,嘴上卻說不出話。他卻說,我必須那麼做,不管我願意不願意,不管我會不會真心幫他,都必須聽從他,我別無選擇。”她調整了一下她急促的呼吸,回憶是殘忍的,即使它已逝去了許久,“是,我別無選擇,如果我不幫他,我將永遠都見不到我妹妹,永遠。”
“那,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念香不解地插言。
“我的利用價值啊,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宮中顯赫的身份,他覺得我對他不再有任何利用價值,那麼,你想想,他還會告訴我,我妹妹的下落嗎?”
念香愣住了,說不出心裡的感覺,而在腦海中隱隱揣測著她口中的那個“他”,籠廓慢慢在清晰,卻始終不敢確定。
“聽了那麼多,你難道不好奇那個人是誰嗎?”看著念香頻頻點頭,張貴妃故意說:“今天,你應該不會後悔來此一遭,你想知道的我都會讓你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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