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妃的手輕推趙匡胤的胸膛，他無力地向後退著，如同他在這一場情海戰役中的節節潰敗。
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他在自己一波又一波的進攻中跌坐在床榻之上，張貴妃心中已然塵封的希望再一次瞬間點燃，或許，轉機就在今宵，或許，能挽救她的只有自己。
傾斜著上身，她的一隻腿慢慢跪在床沿上，不必看他焦灼的眼神，也不必聽他急促的呼吸，她是那樣敏感而聰慧的女子，她不會不知道此刻在他身體上的反應，故意不去急急地撩撥他，她只是脈脈凝望著，她眼中的情，她眼中的愛，遠比一切拙劣的挑逗更為高明。
微皺眉頭，趙匡胤暗自惱怒自己的被動，難道忘記了此番來朝露殿的真正目的了？難道自己就那麼沒有定力嗎？還是，男人的心和身體根本就是可以分離的，晃動著頭，不，這不能成為拋棄原則的藉口。
張貴妃沒有留意眼前男人眼中的遲疑，在她的理念裡，絕無可能有男人在進行到這一步時，還能勇敢地拒絕，勇敢地退下去，這絕不可能，就如同已入鍋中的魚再無可能重回水裡一樣，哪怕等待的是死亡，也再無回頭的機會。
她在等待那個男人對她發起最後的總攻，微微漲紅的小臉上帶著只有她才明白的嬌羞，因為在她心中，今天才是她真正意義上身體的真心奉獻，如若新婚。這一晚她是自願的，沒有一絲被強迫，這一晚，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愛上他了。
他遲遲未動，她不明白，難道她做的還不夠明顯嗎？
趙匡胤低下眼，心中她的倩影一次次浮現，他知道他的心為誰而動，故意不去看身前妖冶的女子，心中一遍遍狂念：色就是空，空即是色······
她忍耐不住，嬌喘著問：“難道皇上不為臣妾褪去這衣衫嗎？”問後心中著實懊惱，前面種種只因這一句便由高階淪落為抵擋，唉，實乃無奈之舉。
“看來你習慣如此了！”
他突如其來的這一句使她不解，但她看得出他眼中不再迷濛，不再有那火焰般的熱情。
“一個人若是狐媚慣了，便永生都脫不了那股子邪氣！”他不近人情的評價脫口而出，不帶絲毫保留。
聽著他瞬間冰冷的語調，她痴痴地看著他，突然間，在他臉上折射出那一個人的影子，一樣的冷漠，一樣的神情，他們還是相似的。
看她呆立在那，他隱藏在性格中的小小殘酷突地爆發出來，咄咄逼人地問：“你和趙思明也若這般嗎？”
她愣住了，她想過千萬次自己最後的結局，也許皇上會查到她下麝香陷害念香，以及為封住翠兒的嘴而殺人滅口，可她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會懷疑她與趙思明有染。
她的沉默更加激怒了趙匡胤，他彈跳一般躍起，一隻手死死擎住她的鎖骨，暴躁地說：“說！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你是不是和江夫人一樣對朕不忠？”
他手上重重的壓迫使她呼吸不暢，所有斷開的情節卻在這一剎那被連線的整整齊齊，原來如此，原來那趙思明竟敢與江夫人有姦情，怪不得他會死無葬身之地，只可惜自己錯誤地選擇了搭檔，才會捲入這一場不齒的鬧劇中。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反問：“陛下懷疑臣妾？”
“是你們逼朕這麼想你們，這麼看你們的，無恥的！江夫人竟為那個奴才懷過兩個孽種，那你呢？你呢？你不會也如此吧！？不然，酒宴上晉王說他的名字你為何會嚇成那樣，不要以為朕沒看到你慌亂的樣子！那個朕從未謀面的孩子，你敢說一定是朕的骨血嗎？朕今天給你最後的機會，說！快給朕說！”他近乎瘋狂地質問。
第一次覺得他幼稚，她臉上掛著輕蔑的笑，原來他是那樣不瞭解她，她也許是工於心計的，她也許是爭風吃醋的，她甚至願意承認自己是心狠手辣的，但她決沒有下賤到那個地步，下賤到和任何一個男子都可以做出那種苟且之事的地步。他是她的丈夫，卻從不明白、從沒弄清楚過她，也許，只有那個魔鬼般的“他”才真正瞭解她，而這是多麼多麼的可悲啊！
一切都不重要了，心底的失望與放棄已然生成，所有的故事都將落下帷幕，故意激怒他，她調笑一般看著他，用近乎娼妓的口吻說：“呀！一切都被皇上看穿了！臣妾在這深宮之中是何等寂寞何等孤獨，您想過嗎？皇上有幾天、幾個時辰會想到臣妾？難道要臣妾孤孤單單獨守空房，任憑年華老去嗎？臣妾不甘心啊，皇上可以有無數妃嬪，可以享盡人間美色，臣妾就不能找一個人滿足我空虛的心和難耐的身子嗎？江夫人？她算什麼！她不過是步臣妾的後塵罷了，別說是趙思明，就是滿朝的文武群臣中也有不少是臣妾的相好，臣妾便是那人盡可夫的第一人······”
“啪！”趙匡胤生平第一次動手打女人，用盡力氣，這一記響亮的耳光遠遠不能代表他此時的憤怒。
張貴妃被打的趴在地上，她嘴角上掛著血，卻倔強地昂著頭，繼續說：“臣妾那個孩子是皇上還是趙思明的，亦或是別人的，臣妾也不知曉，因為臣妾分不清誰是孩子的父親。”
趙匡胤眼中殺氣頓起，他俯下身怒視著這個給他帶來無盡屈辱的女子，他的理智已經喪失，他有點失去控制。
故意激怒他，故意傷害他，在受到他們弟兄無數無數傷害之後，張貴妃已不能保持正常的邏輯思維，她只知道，她痛，她就要讓別人更痛；她死，她就要別人生不如死。斜著眼，她繼續挑釁說：“怎麼，皇上要殺了臣妾嗎？”她心中反而希望如此，這倒是種解脫。
緩緩站起來，趙匡胤的心忽然在這一刻慢慢墜落，“不！朕怕髒了朕的手！”
不再看她，轉身向大門走去，或許，這將是他最後一次和她對話，略停，他最後吐出一句：“朕不會殺你，但朕不會再踏入這朝露殿半步，朕要讓你孤獨地直到老死！”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她頹然地倒在地上，全沒有了方才的氣焰，她的心是那樣那樣的疼，即使不愛他，但他已在她的生活中太久太久了，像一顆種子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到失去的這一天，就好像從她心中連根拔起一樣，連血帶肉的疼。倔強的淚在此時才慢慢滑落，卻為一個已經失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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