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註定是不平靜的。
念香行屍走肉一般向前踱著,身子被一顆沉重的心墜得如同千斤萬斤重似的。李煜的眼神猶在腦中旋轉,任憑她怎樣甩頭都無法抹去,莫名的罪惡感並沒有因為大仇得報而被掩埋。
她的心在痛,一陣陣撕裂的疼痛,耳邊隱隱響起一句話,有心便有那無限的漣漪和茫然的自家,也許,心就是她最大的障礙與牽絆,骨子裡無論怎樣都抹殺不了的善良便是她最痛的心傷。
月被雲悄悄地遮擋起來,月兒,一時的隱藏,便可舍下那無盡的衷腸嗎?又或者,更會爆發更加長久的憂傷?
念香就那麼走著,忘了自己是誰,也忘了自己在哪裡。她想,如果真的能把這一切統統都淡忘,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可是,想忘卻不能忘,傷在別人身上,卻看見血從自己的胸口淌下。
慢慢流下眼淚,迷濛著她的眼,本就不明的方向,在此刻更加不清晰了。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直到糊里糊塗看見那一堵白牆,牆上的青瓦還在,門上的匾額還在,如若還能重回裴鑫引著自己入宮的那晚又將如何?還會讓自己走得如此痛苦嗎?
一記響亮的耳光穿透這寂靜的夜,念香遲疑地停下了腳步,卻無法停下追尋的目光。
牆那邊的黑影透過這點點的菱形花格閃動著,越發顯得如同鬼魅一般,此時的念香什麼都不怕了,人又如何?鬼又如何?
聲音低沉的傳來,卻因為周遭過分的寧靜而凸顯的無比清晰:“匝家說沒說過不干己事不出手?”
“師傅說過!”是裴鑫的聲音,念香想方才的必是吳忠了,又聽吳忠接著說:“那為何擅作主張?”
“這······”
“倘若匝家那日不攜著宗太醫出現,爾等又當如何?”
“師父,我錯了!”
“錯了?只你一個錯字,便可了了?要沒有紫煙那個糊塗鬼,你這挺身而出,怕是要粉身碎骨了!”
“這,我當時確沒有想到!”
“唉!你先起來吧!別跪著了!”吳忠嘆了口氣,語氣比先前緩和了許多,接著說:“你我雖為師徒,但你自小入宮便跟著我,我把你當兒子一樣看待,不說別的,你也在宮中這麼多年了,怎麼還看不清楚事啊?這宮中的水有多深多淺,你會不知道?想救人是吧,那一,要看看這人值不值得去救,救了她,自己會有多少犧牲;二來要想想怎麼個救法,要動腦子,不是一時意氣,就那麼胡亂衝上去!這念香是太后千辛萬苦尋來的,她若覺得這丫頭有用,還需要她,自會救她,哪還用你費心?如果不再需要她,咱們又何必攪合進去,違背了她老人家的意願?暫且不說太后,單是皇上,就真的捨得她死?我說,你這混小子瞎操的哪門子心啊!當日,那皇后是有心袒護,若非如此,故意硬說你是她的同黨,到時你非但救不了她,連自己都饒進去了,豈不糊塗可笑?”
“我,只是一時心急,亂了方寸······”
“呸!哪裡輪得上你為此亂了方寸?那日,匝家見你急匆匆往裡面闖,就知大事不好,虧得跑出這麼個紫煙來,匝家靈機一動才忙喚來宗太醫。”
“師父既然這麼說,那,紫煙莫不是沒摸過麝香,難道是宗太醫······”裴鑫驚呼道。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小聲點!她摸倒是摸了,可宗太醫說她只要沾過,便可以聞出來卻是假的。他不過是賭上這一把,若她摸了,必定心虛,果不其然那小蹄子嚇得暈過去了。”
“原來如此,好險好險!”
“你今日方知兇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紫煙那蹄子雖說確實摸過麝香,但未必就是那真兇。不過是上面幾下裡封堵,你難道看不出太后、皇上、皇后均是巴不得有這麼個人出來頂缸?怕真的查出幕後還不知怎麼個驚天動地呢!如今,此事已了,你也該把那後事了了才好!”
念香忽想起今個早起遇見吳忠,一時沒忍住趕著上前問說:“吳公公,紫煙怎麼樣了?她,她會不會······死啊?”
吳忠看看她,冷冷一笑說:“我勸姑娘還是少管旁人之事!在這宮中人如草芥,少個人比少只螞蟻還平常,還是各人顧各人吧!”此時聽他如是一說,難不成······卻聽那邊裴鑫說:“是!我儘快把事情掃尾!”
吳忠忽又吞吞吐吐說:“孩子,別痴心妄想了,咱們不是全活身子,心裡面就不該存著惦念了!”
裴鑫一愣,慢慢抬起低下許久的頭,說道:“師父,我沒有別的!真的!這些我都明白!但是人的身體不健全了,可心還在,我們也是人啊,也會有感情······”
“像我們這樣的人已經沒資格談心了!”吳忠說著,慢悠悠地走進月亮門裡,念香聽見他進來,連忙閃身躲在一邊。
門外的裴鑫,孤單單一個人佇立在黑暗裡;門內的吳忠,忽然像是蒼老了許多,佝僂著身子,那樣那樣的悲涼。
念香想,這宮中,各人有著各人的故事,各人又有著各人的心傷,誰也代替不了誰!
知道的越多就越會麻木,她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小屋,門吱呀一聲開啟了,這是她的棲身之所,是她在此的容身之地。
故意不去點燈,沒有一點光亮,逐漸在黑暗中摸索適應,她慢慢來到床前,和衣倒下去,頭腦是昏沉的,眼前模模糊糊的,忽然覺得一隻手緊緊抓住她的胳膊,她不由驚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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